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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席美学诗情画意02(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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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席作为融入自然风景里的一个局部、一个片段,其颜色是丰富多彩的。《老子》说:“五色不乱,孰为文彩。”五色不乱,是指色彩的搭配,要有对比、有调和。对比给人以强烈的感觉,调和则产生协调统一的效果,这是构筑色彩和谐之美的金科玉律。有句诗写得很好,“万绿丛中一点红,动人春色不须多。”诗中精辟指出了,主要的色彩应该如何去强调?需要突出的色彩,该如何用对比色去映衬?其比例占多大为恰当?

要想娴熟自如地做好茶席设计,不仅需要准确地去运用色彩,去营造茶席的氛围,而且还要多了解一些相关色彩的基本常识。

我们知道,色与光是不可分的,色彩来自于光。一切客观物体都有色彩,根据物理学和光学分析的结果,色彩是由光的照射而显现的,凭借着光,我们才能看清物体的色彩。没有光就没有颜色。如果在没有光线的暗房里,什么色彩都无从辨别清楚,是光创造了五彩缤纷的世界。在色彩学上,我们把红、橙、黄、绿、青、紫六种颜色,规定为标准色。

12色环图。

在12色环图中,其中的红、黄、蓝,是不能用其他颜色混合生成的,我们称之为三原色。由两种原色混合产生的橙、绿、紫三种颜色,称为三间色。三原色按照不同的比例调和,就形成了复色。

在三原色中,一个原色与其他两个原色混合生成的间色,成为互为补色的关系。即红色与绿色互补,蓝色与橙色互补,黄色与紫色互补。而有互补关系的两种颜色混合,则形成黑灰色。所以,两色相加,若成为黑灰色,这两种颜色就互为补色,也称作余色。不同色调的灰色与黑、白二色,属于中间色,它与其他色彩搭配使用,能起到协调和缓解作用。在茶席上,大比例的巧用白色与光影结合,可营造出素雅的无色之美。在中国园林里,处处可见的素壁,便是这一美学技巧的充分应用。粉墙花影,四时不同,美若画卷,妙不可言。根据上述定义,我们就会发现,其实每个色调都有其补色。在12色环上的每个色调,都可以在其180度的对面,找到它们的补色。在茶席设计中,运用好色彩的对比关系,可以增强其视觉的美感和愉悦的画面感。

色彩还有三个属性,分别为色调、明度和饱和度。茶席设计中,我们常用的色彩美学,主要包括色彩对比、明度对比、饱和度对比三种方式。当对比的两色具有相同的饱和度与明度时,其对比的效果就越明显。当两色越接近补色时,其对比的效果就越强烈。因此在茶席上,我们会选择对比强度稍弱一些的色调进行搭配,以追求既鲜明又不过于刺眼的对比效果。事实上,没有色彩对比,就无所谓色彩的协调;没有协调,色彩的对比关系,就无法体现出美感。对比、协调、追求情趣,是茶席色彩趋于完美动人的必要条件。

有时候,强烈的补色效果画面,能给视觉上带来一种近乎满足的平衡感,但是,如果对比过于强烈,就会失去画面的平衡感。因此,我们常常需要,通过调整色彩的面积占比来取得平衡。即弱色所占的面积宜大,强色所占的面积宜小。小的面积更容易形成视觉的中心点,由此提高了视觉的注目性,这也是“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的内在含义。

另外,还需熟悉色彩对生理和心理可能造成的影响。茶席上常用到热情吉祥的红色,明朗愉快的黄色,新鲜清凉的绿色,深远沉静的蓝色,纯洁朴素的白色,稳重坚实的黑色,等等。也要知晓冷色在距离上有高远的感觉,暖色则有迫近的感觉。明度较高的浅色,以及饱和度较高的暖色,在视觉上,有使面积扩大的错觉,被称为扩张色;明度偏低的暗色,偏黑灰的冷色,则易产生面积缩小的感觉,故被称为收缩色。这些常识,在茶席的插花中会经常用到。颜色的重量感对视觉的影响,在席布和茶杯的色彩搭配中,也会经常遇到。暗色给人以较重的感觉,浅色给人以较轻的感觉。如果席布的颜色浅于茶杯的颜色,则会给人以头重脚轻的错觉。这种错觉,有时需要用茶托的色调去过渡一下。色彩由绚烂归于平淡,无中间之色过渡,便会无法调和。虚实之道,在于过渡得法。在美学上,无过渡则欠气韵。因此,茶席上的色调层次,最好是从席布到茶托、再到茶杯,颜色上宜逐渐趋浅。这种渐变的层次感,既符合人们的视觉感受,又会增加茶席的稳定感和美感。

虚实相生,光影变幻

清初笪重光的《画筌》中说:“实景清而空景现”,“真境逼而神生”,“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虚实共存,形影相生,是传统美学的核心,是茶席美学的重要指导原则,也是茶席由自然之美上升到艺术之美的必由之路。

茶席的构成元素是有限的,要在有限的空间内,营造出无限的景象和含蓄深远的意味,是茶席设计的难点之一。美学家朱光潜曾说:“美术作品之所以美,不是只美在已表现的一小部分,尤其是美在未表现而含蓄无穷的一大部分。”他还说:“说出来的越少,留着不说的越多,所引起的美感就越大越新越真切。”知白守黑,有无相生,茶席的美学也是如此,需要把握好茶席虚实相生的分寸。

煮水器、泡茶器、茶杯、插花、席布、滓方、茶仓等,一器一物,构成了茶席的“实”。它们以真实的空间尺度,表达着茶席的形象和功用。所谓物有尽而意无穷。由实入虚,虚中含实,以产生纷呈叠出的象外之象。它们彼此相互联系着,决定着茶席意境的整体生成。唯道集虚,茶席的“实”衍生了茶席的“虚”境。茶席的虚,是茶席的尽在不言中,也是茶席的韵味、思想和表达。

茶席的“虚”,还表现在茶席的合理留白与疏密对比上。茶席的留白,是构图时应该重点思考的首要问题。虚处的大小、位置、多少、聚散、呼应等,关系着茶席画面韵律美和形式美的实现与否。因此,茶席的留白,是有目的的预留。正如清代邓石如说:“字画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通风,常计白以当黑,奇趣乃出。”

自然的光影,是茶席美的神来之笔。从周边建筑、植物或门窗投射在茶汤中或茶席上的光影,如:竹影娑婆、花果摇曳等,它以简洁凝练的黑白线条,增加了茶席的诗意、动感和明暗的层次,让单调的茶席空间变得丰富而有趣味。光影之美,在于它能把周边的景物和茶席空间,自然而然地融合连接在了一起,这种连接也是虚与实的连接。曼妙多姿的光影,赋予了静态物体以动态的美,由此产生的虚实相生的艺术效果,创造出的意境之美、物外之境、象外之旨,往往是令人怦然心动的。

“虚”,是茶席美学中流**不已的空灵气韵,“实”,是茶席空间里器物的协调安置、妙心善巧。虚实相生,就是充实的生命意象与空灵的画面空间融合而成的生机回转、气韵流**的美学意象。一疏一密之谓艺,一阴一阳之谓道。传统艺术的生生气韵,即在此阴阳摩**、虚实相生的音乐般的节奏之中。

隔与不隔,含蓄直观

追求意的幽雅和境的深邃,是茶席美学的重点。董其昌的“摊烛下作画,正如隔帘看月,隔水看花”,的确非常经典,他用了一个“隔”的美学概念,道破了文人作画时那种若即若离的状态,同时也体现出中国文人独有的含蓄而朦胧的美学表达。

古人有花看水影、竹看月影、美人看帘影的审美情结,这种“隔”,恰恰把画面带入了一种相异于现实的另一个幻想中的世界,把不完美变成了完美,把有限变为了无限。不隔其俗,难见其雅;不掩其丑,何显其美?东坡曾有词,写尽了情“隔”之美。词云:“好事若无间阻,幽欢却是寻常。”李清照有词:“小院闲窗春已深,重帘未卷影沉沉。”这是帘子未卷的“隔”,花荫柳影映帘栊。而卷帘后的不隔,即是“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在茶席的设计中,我们也会经常用到珠帘。茶席的背景中,包括四周的雕窗、槅扇、回廊、栏杆,花木掩映等,与珠帘一样,都是美好且有效的隔离道具。“隔”实际上是对物象制造的一种距离感。虽然真实的距离并没有发生变化,但是在视觉上,直接看与隔着一重层次看,其距离感是不尽相同的。这就是距离产生美、朦胧产生美的道理所在。

不隔,是直观的美,缺乏幽深,可一览无余。隔,是含蓄的美,造成的精致而朦胧的层次感,体现出一种意犹未尽的美。

苏州怡园的“隔”。

白居易笔下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是一种“隔”。同样,苏州园林以漏窗为“隔”,不仅可使墙面产生虚实的变化,而且可把墙外的天光云影、桃红柳绿,渗透、借景于内,丰富了空间层次,增添了无尽的生机和变幻之美。

明末冒襄在《影梅庵忆语》写道:“秋来犹耽晚菊,即去秋病中,客贻我剪桃红,花繁而厚,叶碧如染,浓条婀娜,枝枝具云罨风斜之态。姬扶病三月,犹半梳洗,见之甚爱,遂留榻右,每晚高烧翠蜡,以白团回六曲,围三面,设小座于花间,位置菊影,极其参横妙丽。始以身入,人在菊中,菊与人俱在影中。回视屏上,顾余曰:‘菊之意态足矣,其如人瘦何?’至今思之,淡秀如画。”董小宛可谓是别出心裁的美学巨匠,她试图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最精致的影像留给冒襄。故此,她每晚高烧翠烛,先让参横妙丽的菊影,投射到白色的团扇之上。此时的她,这才袅袅娜娜地走进帐幔,与菊影相映生辉。浓淡疏影,妙丽无穷,人与**俱瘦。这种淡秀如画、引人入胜的美感,就是典型的耐人寻味的“隔”的艺术。董小宛营造的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绝美,在她抱病去世之后,让冒襄发出了“余一生清福,九年占尽,九年折尽矣”的悲吟。“余有生之年,皆长相忆之年也。”此情绵绵无绝期。撩人心弦的间“隔”之美,蕴含着蚀骨销魂的美的力量。

西湖郭庄里的“隔”。

苏轼的“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如同灯下看美人,其实是在创造一种美学意义上的“隔”。《秘传花境》中也有类似记载:“海棠韵娇,宜雕墙峻宇,障以碧纱,烧以银烛,或凭栏、或欹枕其中。”海棠娇媚,如果隔着碧纱欣赏或在烛光下欣赏,会更含蓄隽永,有着咀嚼不尽的美感。

在茶席设计中,我们尽可能地用好“隔”这个美学概念。例如:茶席上的插花,如过于鲜艳夺目,可以挂一半透的竹帘,使之花韵隐隐透出。如果是晚上举办的茶会,可燃以红烛,用微弱的烛光,去弱化周边环境对茶席可能造成的影响。同时,烛影摇曳,恍若梦境,可倍添茶席的韵致与光影的层次感。

茶席的背景,尽可能选择在靠窗或有光线的位置,让窗外的绿意和花红透进来,让人们的视线,从茶席的这个空间,穿透至窗外的另一个空间,从而使两个空间彼此渗透。这样设置,既能增强景物的深度感,又能彰显出空间的层次变化。如果背景杂乱且无法避免时,可吊挂竹帘遮挡掩饰,如此之隔,均会有效地增加茶席的简素和宁静之美。刘禹锡的“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其中的“帘”,使清静、清凉之意立生,隐逸、朦胧之美顿见。情趣盎然,意境深远。

有的时候,在茶席平面的一侧,可能会陈设紫竹或湘妃竹的茶棚,此物颇具文人雅风,既可收纳、安置临时不用的茶器,又可起到很好的遮挡视线的效果。知物善用,能够增加茶席的空间感与深远美感。

在茶席的设计和布置过程中,要敢于和巧于应时而借,利用有限的门窗或四周的槅扇等,收四时之烂漫,纳万千之光影。通过“隔”的艺术处理,把彼处的景色引入此处,使寻常变得可观,营造那种隔而不阻、迷离又不可穷尽的美感。

画面之感,意境清美

茶席是以茶为本,借茶器育化茶汤,以茶盏为桥梁,让主、客在温馨素雅、清新如画的茶境中,舒适自在的赏茶、品茗的美学空间。茶席的设计,要体现出茶席的诗意美、画面美。诗意,方可脱俗,神驰物外;悦目才能赏心,悠然自得。茶席的美,不是枯燥刻意的形式美,是对茶香、茶味、茶韵、茶境合乎功能性的诗意表达。正所谓“景无情不发,情无景不生”。茶席的画面美感,与其他的艺术形式一样,都应当是以意境表达的深邃程度,来确定其审美格调的高低。古代的园林家造园,讲究“仿古人笔意,植黄山松柏、古梅、美竹,收之圆窗,宛然镜游也”,注重的也是画意。

茶席的画意,必诉诸有形,它主要依靠人体的视觉器官、眼睛去感受。而画意的**漾,需要通过茶的色、香、味、形、韵,并借助茶器,升华情感,便能触发我们的诗情诗兴。难画之境象,可以诗凑成。画龙点睛,凝练而富有诗情的茶席命名,有助于诗情画意的表达。名不正则席不端。恰如其分为茶席命名,的确是对茶席之美的一个必要的诠释。

“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苏轼对王维诗画的评价,可谓入木三分。这种观味,对我们茶席的构思乃至茶席的命名,都具有深刻的启迪作用。画是空间的艺术,它诉诸的是视觉;诗乃时间的艺术,它诉诸的是听觉。茶席的画意,是诗与画的结合,究其实质,也是时间与空间、听觉和视觉的交融。

诗是无形的画,画是有形的诗,诗画同源。茶席设计也是如此,它借助茶器、插花及与环境空间的有机组合,通过色泽、茶汤、构图、光影、意象,去呈现我们对茶的理解和表述,通过分享茶与茶境的美好,去表达我们的情感、理念、关怀和诗情画意。

唐代牟融的《游报本寺》诗,描述过一个山寺茶席:山房寂寂,竹影萧萧,径苔青青,茶烟袅袅,雅兴共寻方外乐。

宋代周密在《浣溪沙》词中,写到过一个掩门吃茶的茶席:“竹色苔香小院深,蒲团茶鼎掩山扃,松风吹尽世间尘。”主人在一个渺无人烟的深林小院,时而抚琴啜茶,时而闲卧石床看秋云。此情此境,令人不饮自醉。

不惟茶诗,还有大量存世的古代茶画,都很容易让我们找寻到茶席前世的清绝影像。无论是翻开老莲、仇英,还是文徵明、唐寅等人的任何一幅茶画,其精致清雅的茶席画面,都足以令我辈的心目之间,“觉洒洒灵空,面上俗尘,当亦扑去三寸”。

清代曹仁虎在《梁溪舟中》诗中,描写过早春的雨中茶席,极富清新扑面的画意。梨花如雪,柳丝摇翠,春潮拍橹,桃花蘸水,主人在“两岸青山相对出”的小溪中,一蓬疏雨品茶时。

唐代诗人王昌龄,提出的“三境”之说,非常适合借用来解读和认知茶席。茶器的组合是物境;人们对茶、茶汤、茶席的感受,上升为情境;搜求于象,心入于境,茶席的物境和情境便可融会贯通,渐渐升华为圆融无碍的意境。譬如人生,其实,每个人都是俗的,无论我们自己是否承认。但是,通过读书、喝茶,就很容易让灵魂与世俗、拉开那么一点点的距离,这便是脱俗了。距离虽小,却是攸关情趣、境界。人生由此便多了清欢,多了雅趣,多了诗情画意。

有意境的茶席,必然有韵。韵者,美之极。北宋范温认为,韵是“有余意”。而王定宽的解读更为形象,“大声已去,余音复来,悠扬宛转,声外之音。”凡茶席既尽其美,必有其韵。如果茶席的韵味不足,必然也会伤及茶席的形式美。茶席的韵,与品茶的喉韵相似,都是画外之音,象外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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