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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离心脏中心两条街远的天鹅大酒店三楼的一个豪华包间,伊家十几号人围了一个大桌子。雪白的餐桌中间,鲜花铺放,两只鲜红的红掌像塑料一样假。这是伊谷夏和她一个近视眼小表弟打赌出的选题。结果,里面的花还是有真有假,红掌的确就是假的,非洲菊康乃馨却都是真的。伊谷夏父母,伊谷夏的外婆、舅舅和姨姨两家人,还有伊家保姆惠姐都齐了。大家磕着店家送来的几碟花生瓜子,在等伊谷春。伊谷春打电话让家人先开动,外婆舅舅姨姨就是不肯,说团圆饭不能少一个,这样,只好等。伊谷春要陪手下的单身兄弟和没有回家过年的协警队员一起吃,由于邀请的单位多,只好分两拨人马赴宴,这样,他两头都要跑动。打电话说过让家人先开动,外婆舅舅姨姨就是不肯,说团圆饭不能少一个。这样,只好等。一等都快等到七点半了。
伊谷夏透过包间大玻璃水幕墙看外面,影影绰绰的大厅,人气红火,满满当当一桌挨一桌。几十桌里都是吃年夜饭的人,猛看上去好像一起吃喜宴的人,其实,互相谁也不认识,但却坐得几乎背靠背,推杯换盏都方便得不用起身。
差不多七点半穿着黑毛衣T恤、土黄色咔叽布裤子的伊谷春,终于从大厅那头出现了。
伊谷春进来,连声说对不起。伊家赶紧叫店家上菜,其实不止伊父伊母,舅舅舅妈和姨姨姨夫,连外婆都想赶在八点前回家看春晚。伊谷春低声问身边伊谷夏,医院那个孩子家的年夜饭送去了吗?
伊谷夏咬着冬蟹大螯,点头。伊谷夏对伊谷春耳朵说,哥,我想给尾巴压岁钱。
那就给嘛。我有一百块新钱。
我想多给点。伊谷春看着妹妹,一百块很少吗?
我想给一千。嘘,小声点。伊谷春皱起眉头说,小夏你有点疯。
他们缺钱。
他们说了?
我看出来的。他们当然不会告诉我。伊谷春看着伊谷夏,钱我不管你,但是,我告诉你,你有点不对劲,我早看出来了,你别犯傻。这几个男人,你最好离远点。算是警察给你的忠告。
他们还不好吗?哼,你眼里再好的人,也是可疑的。你是职业病。老了你会四面楚歌狗不理!伊谷夏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哥哥的一脚。
好吧。你记住我的话。
你有几张新钱?伊谷夏开始摸伊谷春口袋。
伊谷春假装没听到。伊谷夏推了他一把,伊谷春笑,喝酒,一杯一张!
伊谷夏拿起酒杯就喝。喝了自己的,又把近视眼小表弟的喝了,又去拿舅妈的。做妈妈的大叫起来,伊谷春把妹妹拉回来。好了好了,回头给你。
伊谷夏说,现在。
伊谷春把口袋里发的奖金信封在桌下拿出来,里面抽出来还真都是挺括括的粉红新钱。伊谷夏在桌底下,兴高采烈地抽了十张,回头亲了伊谷春耳边一口。
在酒家吃年夜饭的家庭多了起来,吃完,又都赶着回家看春晚。散席时间,酒家门口、大路边,三五成群,团聚着许多招出租的人。出租车就成了大家追抢的对象。伊谷夏给杨自道打电话要车的时候,杨自道正在送一家人从夜夜渔舟赶回七星小区。接到伊谷夏电话,他一路狂驰,不打空车灯,直奔七公里外的乾坤大酒店。路上至少四拨客人对他招车,他都飞驰过去了。
伊谷夏在酒店玻璃转门后面等了十几分钟,大门前每来一辆出租,就很多客人出去争抢。门童指挥得又急又气。伊谷夏怕杨自道来了看不到她,决定出去站到路口。路口风疾,伊谷夏把口袋里的方围巾对折成三角巾扎在脑袋上,像个北方大嫂,自己很得意地笑着。果然,杨自道没有认出她来,只见他那辆白蓝色的出租一下就掠过伊谷夏,到了酒店大堂门口。等伊谷夏发现两户人家一前一后地拉开杨自道的车门抢车,她已经后悔来不及了。杨自道急得跟门童连说,是客人预约的车!
门童帮忙劝阻,两家人谁也不放弃车。杨自道哀求地:对不住,真是预约赶来的!实在对不住!大过年的,大家都别生气。今天空车很多,后面马上就上来了。
伊谷夏奔到车后门,直接把一个小伙子往外拉,嘴里直呼,我来了我来了!前面座位上中年妇女见状,只好恨恨跨出汽车。两家人悻悻地瞪着都没有坐成车的对方。伊谷夏坐定后说,快开呀!
用头巾把自己扎成北方大嫂的伊谷夏拉开车门,杨自道很奇怪,说,就你一个?其他人呢?伊谷夏笑嘻嘻地说,他们都回去了。过年好啊!
杨自道愣了愣,开动了汽车,他说,那你为什么不一起回家?坐不下?
伊谷夏hi——hi——hi——地笑,说,太坐得下啦。我不坐。
那为什么?照顾我生意?杨自道说。
唉,你就是生意生意,知道吗,我想陪你过大年三十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