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咒乐师（第2页）

这是川木通第一次收徒，也不晓得是亲徒路线好还是严师风格好。很快他就把这点烦恼也给忘了，把这几年总结的笔记扔给田素，依旧在桃树下睡得醉生梦死。田素就待在一旁自己琢磨，偶尔有不清楚的地方，便把他摇醒。川木通很是无奈，她却笑得天真烂漫，人面桃花相映红。

真是春色无双呀，川木通忍不住叹了一句：“可惜了！”

“可惜什么？”

“你这样的年纪，应当绣花怀春，月下会情郎。”

“现在不是吗？”田素脸一红，飞快看了川木通一眼，见他愣住，瞪大眼睛，“你不会忘了吧？我是来嫁给你的。”

她的眼神明亮又勇敢，是年轻人特有的眼神，动人得让人心悸，川木通认真看了一会儿，渐渐收了笑意，眼神犀利如冰刀，声音是前未有的冷漠残酷。

“我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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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素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委屈地跑开了。接下来几天，川木通深深体会到当一个人对你不迁就不在乎不温暖是什么感受，比如现在——田素扔下一碗清水白菜，一声不吭又要走开，川木通厚着脸皮笑嘻嘻挡道。

“你看，你看，我不是透明的……”

田素转身，右拐，看不见。

留下川木通愣在原地，摸摸鼻子，小女孩闹起别扭，真是不可爱。他偷偷跟在田素后面，看她走进桃林，随手折了枝花枝，边走边摘，洒了一路细碎的花瓣，末了，对着光秃秃的树枝发呆，就在川木通以为她要石化时，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川木通，我到底如何才能嫁给你？”

这叹息在桃林幽幽回**，终于在川木通心里惊起一丝涟漪，兀的，他有些心疼，这个女孩不是说笑，她是认真的，莫名固执地想嫁给自己。不应当那样对她，川木通走上去，摸摸她的头发，很认真地道歉：“对不起。”

这是第一次，他这么温柔地说话，没有戏谑，没有敷衍。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田素哭得很委屈：“我是女孩子呀，主动说要嫁给你，已经很厚脸皮了，川木通，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不是不能，而是不行，”川木通苦笑，他缓缓拉起衣袖，露出被封印的右手，“小素，我和你想的不一样，你是个好女孩，而我身在无间，满身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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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曾想到这个邋遢无害的平凡男人，曾是羽帝钦点的大易国师。

一个传奇般的存在，开创咒乐师的时代，把最见不得人的诅咒同最高雅的器乐完美融合在一起，化成最凶险的杀器。一个国人敬仰的战神，三师阵前，兵不血刃，开辟大易史上最辽阔的疆土。届堂之中，高台之上，国之大师，绯红长袍绽放簇簇桃花，不知迷醉多少少女的心。

“那是世人眼中的川木通，真正的川木通不过是件杀人凶器。”

川木通冷笑，望着远方，那时年轻气盛，右手一挥亡乐响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却毫不自知。“其实我，就是个亲手杀死所爱之人的混蛋。”

那一年川木通十七岁，尚未成名，拜了个不入流的门派，出师后，背着把破七弦到处乱逛，美其名曰饱览大河河山，说白了就是卖唱。

一日走到邻近的赵国，遇上山贼打劫，他本缩在一旁装死，不料那帮小山贼劫了财还要劫色，拉着轿子里的千金要非礼，川木通抬头好奇看了一眼，兴奋了，啊，真漂亮，比这辈子见到的任何女人都漂亮。

他一冲动，拉着七弦就杀了过去，被一脚踢开，好在时机很对，救兵到了，得了个英雄救美的美名，被恭敬请到将军府。

过上好日子，癞蛤蟆就想吃起天鹅肉，川木通对那惊鸿一瞥的千金念念不忘。恭恭敬敬地去提亲，结果显而易见，被冷嘲热讽了一番。川木通却岿然不动，挺着腰，笔直站着，对着帘子，字字清晰。

“小姐，川木通想娶你为妻，你愿不愿意？”

隔着帘子，看不到千金神情，川木通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帘子倒映的影子好像轻轻点了点头。他心里燃起万丈光亡，郑重许下承诺“等川木通的名字响遍这片大地，我就来娶你”，说完这句就走了。

后来，和所有俗套的才子佳人故事一样，川木通发愤图强，成了大易最优秀的咒乐师，只是他好像忘了这件事，入届堂当国师，长年征战，直到有一天，大易的军旗飘扬在赵国。

赵军节节败退，大半江山沦陷，川木通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想起年少的誓言。他再到将军府，那已是一座空府。赵国战败，将军战死，将军府一百三十五口人全部殉国，包括那位曾让川木通日思夜想的千金。

川木通站在那里，依稀还有几分熟悉，属下告诉他，那千金至死未嫁，二十六岁的老姑娘，生前没少受人非议。

那一年，川木通二十七岁。十年，她等了十年，因为一个不痛不痒的誓言。川木通三个字早就响彻大地，就连羽帝都称赞，风华绝代川木通。

可他记性不好，让她等了十年，等来一个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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