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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的阐明与雷击02(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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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夫妻,可能关系不大好吧。”

我感觉就像听到了完全不懂的语言。

“……为什么?”

“从一开始就感觉有点儿奇怪。因为,你看啊,自己的夫人都快死了,一般都会说‘坚持住’‘没事的’,或者握着对方的手吧。但是,藤原南人呢,在我们对藤原英进行抢救时,以及救治结束后,他只是一直站在病房的一角。上高中的女儿和上小学的儿子,紧贴着妈妈的手或脚,大声哭泣着,儿子哭得都呕吐了。”

“是不是因为太突然……人已经恍惚了?”

但是,清泽照美朝我们看了一眼之后,用很确信的动作摇摇头。

“对于他夫人的情况,藤原南人说过,死就死了吧。”

这是我们根本无法相信的话。

“是对清泽女士您,这样说的吗?”

她再次摇头。

“对他儿子说的。”

我感觉房间里的温度无声地下降了。我完全想不出任何语言,即使想到,也没有勇气说出口。我再次直面记忆的空白,哪怕只是说出一句话的瞬间,自己都会被那片空白吞噬。

夕见代替我,开了口。

“那是在怎样的状况下说的这句话?”

“就在藤原英恢复意识之后,我马上去叫医生——”

清泽照美与医生一起检查母亲的病情,她让在场的姐姐去告诉我和父亲。姐姐跑出病房,但好像在什么地方错过了,一会儿,只有我和父亲回来了。

“我告诉他们两个,病人刚刚恢复了意识,我和医生必须商量治疗方案,就要走出病房时……儿子看到妈妈又开始哭起来,藤原南人却依然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过,他突然对着哭泣的儿子说出了极其荒唐的话。”

清泽照美的声音,瞬间有了一种力量。

“他说,死就死了吧。”

自从被雷击那天起,直至今日,我几百次地摸索着记忆。但是,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切实地寻求着触手可及的某种东西。

“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原因,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儿子一定很吃惊,最主要的,肯定很伤心吧。”

不,肯定被如雷一般的愤怒击中了。我当时一定满腔愤怒,双颊颤抖,瞪着父亲。

“第二年的神鸣讲,发生了毒蘑菇案。藤原南人被认定是犯人时,我想起了一年前的很多事。因此,虽然我觉得,藤原南人往雷电汤中混入毒蘑菇,可能和他夫人的死有关,但他却说过夫人‘死就死了吧’这样的话。实在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所以,自己的所见所闻,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的大脑中已经满是问号,似乎马上要出现裂缝。清泽照美刚才说了“不对头”,而我内心的混乱远不是这句话可以表达的。

忽然从雷电神社消失的母亲,在临终前的病房,告诉姐姐“不要吃蘑菇”。次年,在神鸣讲祭祀时发生了毒蘑菇案,四位大佬吃了白毒鹅膏,两人死亡,两人重症。之后,雷电神社宫司太良部容子自杀。自杀前,她写信指认我父亲是毒蘑菇案犯。——综合以上内容,确实很容易认为父亲就是犯人。假设他为了给母亲复仇,策划毒杀了四位大佬。并且,母亲知晓此事。但是,另一方面,对于命悬一线的母亲,父亲却曾说“死就死了吧”。父亲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和母亲一起开了小酒馆“英”,两人一直互相关心、彼此扶持。到底为什么?出于什么缘由?

“虽然有很多让我感觉不对头的地方,但我还是觉得藤原南人是犯人。就像我一开始说的。藤原南人这个人呢,他原本就不是羽田上村的人。对雷电神社的历史也好,蘑菇汤的由来也罢,都不了解。所以,才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如果了解,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吧。”

这样说不对。父亲对雷电神社和蘑菇汤非常了解。毕竟,他和羽田上村土生土长的母亲一起生活。最主要的是他通过小酒馆“英”,能比一般的村民更多地与人交流。我在小学也学了雷电神社和蘑菇汤的历史,当我得意地讲出来时,父亲不仅已经了解了这些,还会给我添加一些说明。对此,我记忆犹新。

我不能将这些说出来,很难过。在难过的深层,三个月前刚刚去世的父亲,变成了难以理解的模糊存在,我甚至感觉他的身影也扭曲变形了。在和父亲一起长期生活的日子里,有很多幸福的回忆,教会我做饭和做生意的也是父亲。现在的我特别想知道真相。虽然来这个村子是为了让夕见远离威胁者,同样,我也希望弄清过去的一切。

四人围坐在被炉边,不知不觉已经沉默良久。在这个我们已经熟悉的房间中,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片沉静。清泽照美背后有一个放电视的架子,在架子里面不能一下子就取出物品的地方,可以看见火车、拼图等木制玩具。可能是在墙上贴海报的外孙女小时候的玩具吧。

“当时最可怜的,还是孩子们啊。”

清泽照美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看看我和姐姐的脸。我不由得浑身紧张。

“自那以后,已经过去三十年了,他们正好和你们差不多年纪。姐弟俩相差四岁,脸庞好像也和你们有点儿像呢。”

她没有再进一步确认相似之处,而是垂下了眼帘。我暂时放松了警惕,可是,一瞬间,在我毫无防备的心中,突然刺入了如冰一样的话。

“就因为他们的爸爸做了坏事,两个孩子遭到了雷击啊。他女儿的身体被击成那个样子……我刚才说当时可怜,现在也很可怜啊,因为她身上的烧伤痕迹,一辈子也无法消失吧。”

我的肺好像冻结了一般,无法吐出吸进来的空气。

在埼玉上初中时,我曾被一个同班同学嘲笑说:“你姐姐是小流氓。”我们两个人的姐姐都在同一个高中,据说他姐姐在更衣室看到了我姐姐的皮肤。当同学嘲笑我说:“你姐姐身上满是刺青!”的时候,我真想使出浑身力气揍他一顿。但我不能,正因为不能,我感觉自己被打得遍体鳞伤。回家后,姐姐发现我脸上有泪痕,问发生什么事了。我能做的,只是摇头。当时,姐姐也是用那句像咒语一样的话安慰了我,就是那句离开羽田上村之后,她唯一使用的方言。即使我将事情原委告诉姐姐,情况也必定一样。姐姐肯定用同样的话安慰我。

“那个女孩住院时……您也照顾她了吗?”姐姐双手捧着茶碗,问道。“照顾”这个词,姐姐自己和清泽照美似乎都没注意。

“我去看护她了。”

姐姐忽然睁大双眼。她和清泽两个人,白天在雷电神社遇到之前——三十年前,她们就应该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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