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神(第9页)
姐姐口中曾经流露出这样的、再明确不过的真实。
“来到这个村子后,也有很多可以觉察的机会。”
姐姐在旅馆说出的谜语般的话,我现在也明白了其中缘由。来到羽田上村的第一天,我们并排站在房间的窗边。当时,我想起来自己曾经误以为是款冬花茎,采回了侧金盏花。被父亲批评,我痛哭之后,姐姐给我讲了侧金盏花的奇特之处。它以花苞的形状一直等待着阳光,一旦照到阳光,无须十分钟就开得很大。虫子飞到温暖的花朵上,传递花粉,侧金盏花就会越开越多。
——什么时候?
——噢,就是我小时候,采摘款冬花茎那次。
当时,姐姐闭着嘴沉默一会儿,小声说。
——因为,非常像。
我在窗边很纳闷儿。因为,姐姐的意思不应该是款冬花茎和侧金盏花在形状上相似。正因为形状相似,幼小的我才犯了愚蠢的错误。
——这是在猜谜吗?
——嗯,算是吧。
那并不是谜语或者什么。我采回了侧金盏花的事,以及因此被父亲批评的事,姐姐都不记得了。她没能拥有和我一样的回忆,所以才马上说出那样的话。不明所以的不是我,而是姐姐。
那天傍晚,我们到清泽照美家拜访,从她那里听说了在母亲病房发生的事。而且,知道了母亲在临死前,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告诉了姐姐什么。当时,对于姐姐一直闭口不谈如此重要的事情,我非常困惑。但是,姐姐绝不是闭口不谈。对姐姐而言,所有的一切,也都是第一次听到。
“希惠小姐,还有一点,请你实话实说。”
彩根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慎重。
“你是不是在某个时间点,已经发觉亚沙实小姐才是毒蘑菇案的犯人?”
希惠没有回答。
“在南人先生将你母亲的信交给你时,或者是之后,你就应该发觉文字被改过了。在这个村子,你母亲已经做雷电神社宫司多年。你一定从小时候起,就无数次看过她写的‘雪’和‘雷’。这样的你竟然和其他人一样,一直被这封信欺骗,我是难以理解的。”
希惠一动不动。一直如此——她的身形渐渐失去了纵深感,看起来像一张被剪下来的画。
“信被改动过,我是过了一阵子才发觉的。”
终于,她只动动嘴唇,认可了彩根的话。
“是在亚沙实苏醒过来,又过了几天之后。当然,那时我并不知道原因。但是,亚沙实的父亲可能并不是真正的犯人,至少这种想法浮现在了脑海里。理由正如刚刚彩根先生所说。如果亚沙实的父亲是犯人,他只要把信件处理掉就行了。但是,他没有那样做,而是特意改写了文字,交给我。这样一来,只能认为他打算要袒护某人,自己成为犯人。那么,犯人就只有亚沙实或者幸人了。”
到底父亲在袒护谁?是谁在雷电汤中放了白毒鹅膏?
“当时,我想起了曾经看到的报道,藤原南人先生说神鸣讲的蘑菇汤有怪味儿,没喝。”
那个报道支持了藤原男人是犯人的观点,但希惠说,对她而言却完全具有另外的意义。
“另外的意义,是什么呢?”
“以前去亚沙实家玩儿的时候,她曾经给我看过她母亲的笔记本。是叫草药吧。院子里种的什么植物对怎样的症状有效,都记在本子上。”
“其中,有一页是玛利亚蓟花。上面写着,它的种子对于肝脏有很好的疗效;对于在这一带有名的毒蘑菇白毒鹅膏,是强有力的解药……你母亲的字迹将这些内容写得很详细。我还记得,我们两个人一边看着笔记,一边甚至还笑着说‘即使吃毒蘑菇也没事啦’。”
想起那次闲聊,在希惠心中,一切都关联起来了。
“我开始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亚沙实才是真正的犯人。当然,我并不知道她的动机,对此也并不确信。整整三十年间,我一次都没确信过。”
“没有确信。”
彩根重复了希惠的话。
“不过,这种疑惑,你没能仅仅封存在自己脑海中?”
将三十年前的案件与这次发生的事情连接起来的导火线。
召唤我们来到羽田上村的东西。
“在三十年前的病房,我和亚沙实约定……从今以后,亚沙实失忆的事情,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亚沙实信守了约定,一直将这件事深藏于心,生活了三十年。但是,我……”
希惠说不下去了,彩根平静地问她。
“是不是写在了什么地方?”
她一动不动地回看一眼彩根,像折断坚硬的东西一样,重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