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爱无岸（第4页）

当年掩盖在黑框眼镜下的羞涩少年褪去青涩，终于能够直视曾经的初恋。见童岸两手空空，陆子昂的声音里有难掩的惊喜：“你和程先生没有结婚？”

童岸先是一怔，而后微笑着摇头：“目前没有。”

至此，她算是彻底明白谈判队伍里为何会有自己的名字了。陆子昂一定是在职员名单里看到了她的名字，想知道这个童岸是不是当年那个童岸，所以干脆假公济私，把她叫来确认一下。童岸忽然有点想笑，为他的费尽心机。但还没来得及笑出来，便已鼻头一酸，为那句“你和程先生没有结婚”。

是啊，八年过去了，可她甚至都不知道，程少颐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

当天的谈判非常顺利，童岸这才知道，原来两方早已谈妥条件，只差走一道程序最后敲定了。所以签约的当晚，陆子昂宣布做东，请所有人去当地最负盛名的一家酒店吃晚餐。

夜景宜人，晚餐可口，童岸却始终心不在焉，就算身旁的众人已兴奋得微醺，童岸也依旧低垂着头，麻木地切着餐盘中的牛排。

而这一切，都被和旁人谈笑的陆子昂尽收眼底。

所以当晚离开这家酒店时，陆子昂看似随意地走过去为童岸绅士地拉开车门：“不知我有没有送童小姐回酒店的荣幸？”

所有人都看着她，眼光里有怂恿也有羡慕，而就在那一瞬间，童岸的心底却闪过了当晚程少颐无动于衷的脸，以及他留在耳畔的那句“晚安”。

童岸忽然觉得一股寒意自足底弥漫至心里，她不由得一个哆嗦，低头钻进车里：“那就麻烦你了。”

酒店离吃饭的地方不远，陆子昂却装傻地绕了远路。童岸虽心知肚明，却没有揭穿他，因为她觉得此刻的陆子昂，非常像自己。拼命想要假装云淡风轻，实际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半个小时后，陆子昂的车终于抵达酒店，童岸打开门下车，回头对他嫣然一笑：“谢谢陆总，今天太累了，就不请你上去坐了。”

陆子昂当然明白这是拒绝，却没有气馁，反倒是顺着她的话说：“好，那下次，晚安。”

童岸一怔，旋即不置可否地关上车门。等走到酒店大堂，她才敢回头偷瞥一眼。好在陆子昂没有跟上来，童岸苦笑一声，按开电梯门。

【7】

童岸回家的时候，程少颐居然在家，并且以一副悠闲的姿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似乎是在等着自己。

可童岸刚下飞机，整个人累得半死，根本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换了鞋就径直往卧室走。没想到走了一半，程少颐却主动叫住了她：“童岸。”

相识八年，程少颐仍习惯连名带姓地叫她，童岸一瞬间愣在原地，身体像灌进了无数沉重的海水，动弹不得。

依稀过了很久，童岸听见程少颐继续说：“酒酒她搬去酒店住了。”

程少颐的语调毫无起伏，看自己的眼神亦冷静，而就是这样的平静，却如同一把邪火，将童岸彻底点燃。

演了这么多年的戏，终于到了演不下去的一天，童岸不自觉有些哽咽，却仍然固执地抬头，望着程少颐，一字一顿地说：“那么，需要我去帮你把她找回来吗？”

童岸忽然想笑，拉着行李箱的手也倏地松开，扭头便往门口走。眼看手够着门把，就要把门打开，程少颐却突然过来，用整个身体将门挡住。

童岸这下便真的笑了出来：“怎么，你这是在害怕什么吗？”

程少颐自是一动不动，听到童岸的话，也不过微微皱起眉，厉色瞪着她。过去童岸若惹他生气，看他这种表情，便立刻乖乖噤声了。然而今时哪同往日，见到程少颐露出这样的神色，童岸反倒退后一步，抬起下巴与他对视，冷笑着挑衅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怕我告诉酒酒，其实她的哥哥一直爱着……”

童岸话还没说完，程少颐的手便已紧紧捂住了她的嘴。他太用力了，童岸几乎要窒息，慌乱间，童岸狠狠地咬住他的手，程少颐果然吃痛地缩回手去。下一秒，却是一双唇狠狠地堵上来，将她未出口的话完全挡住。

童岸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吻，仿佛真的要将自己生吞活剥，她越抵抗，他便越用力，最后只余满嘴的血腥气。

终于，童岸累了，一动不动地靠在程少颐胸前，程少颐这才缓缓挪开嘴唇，凑向她的耳畔，低声道：“你敢。”

童岸的眼泪“唰”地涌出来：“程少颐，你这个骗子，你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啊，为什么……”

那天下午，程少颐便搬出了公寓。他走的时候，童岸正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忽听一声关门声，整个房间便恢复到死一般的沉寂。童岸这才缓缓站起来，走向卧室。

一推开门，童岸原本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便再度倾泻而出——那盏被摔坏的台灯如同被施了魔法般还原，此刻正安然无恙地摆放在床头柜上。

童岸慢慢捂着脸蹲在地上，他们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8】

自从搬走后，程少颐便再没有联系过童岸，倒是酒酒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兴致勃勃地问起四喜丸子的做法，听上去她对她与程少颐最近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童岸也总算安下心来，用电邮将做法发给酒酒，总算是了了这桩事。

就这样，一转眼月余。由于两间公司合并，陆子昂摇身一变成为童岸的顶头上司，并且调来了巴黎。这天童岸刚下班，便接到了陆子昂的电话：“还记得上次你答应的事吗？”

童岸当然记得，只是，那明明是拒绝好吧，真不知陆子昂是怎么将她的话听成答应的。童岸不禁皱眉，想再次拒绝他，却听见陆子昂在那头小声说：“其实今天是我生日。”

心软大概只是一瞬间的事，就比如此刻，面对陆子昂小声到卑微的独白，童岸实在无法狠下心肠对他说一句“对不起，我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