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但余珍珠灰(第3页)
你心虚了,你想逃。
我又不是傻瓜,自然读得懂你眼中退避的讯息。可是年少的我,偏偏不懂什么叫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在二楼的过道上把你堵了个严严实实,模样还十分凶狠。我一意孤行地拽住你的袖子,死活不肯放你走。
“你有女朋友?”我眼里满是绝望的光。
你摇头。
“那你觉得我太小?”我异常执着。
你再度摇头。
“那是为什么?”我几近崩溃。
你却只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就像当日初见那般声音温润如玉:“你是一个好姑娘,可是,我们不合适。”
我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不见,自窗外飘进来一首老歌,王菲唱:“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我扭过头去不看你的脸。是的,我也愿意,可是你不要。
我的声音还哆哆嗦嗦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叫住你:“老周,说不定来年就合适了,你等等我啊。”
那不是我第一次叫你老周,每一次你上课,我从来不叫你周老师,我只叫你老周,即使你其实并不老。
可我总固执地觉得,这样叫,最亲切。
我看着脚尖焦灼地等着你的回答,没想到你沉吟了半天,说:“好。”
我喜极而泣。
只是我没想到我曾以为唾手可得的幸福那么快就破碎了,你离开后没多久,老头就叫吴妈来找我:“岑先生请你去书房。”
我们在书房里进行谈判,他不顾我的反对坚持要送我出国,我乖张地说他简直是做梦,他拍案而起:“你没有权利反对,如果明天你不走,我就要他好看。”
我骤然失声,这么多年来,老头从来没有和我动过真格的,而这一次,我明白,他很认真。
我埋头不看他的眼睛,他点燃一支烟,淡淡地吸了一口:“你若还是不甘心,那我们就来个约定。三年后你回来,倘若他还有心,我便不阻拦你。
但这三年里,你必须学着成长,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庇护你。”
我泪眼婆娑地点头,还未来得及变卦,便被五花大绑送去了纽约。
然而还未等我适应国外的生活,老头却已因贪污而锒铛入狱。那是一周后,吴妈忽然打来越洋电话,这个平素干练的上海妇人,此刻竟然在饮泣。
她说老头已经同我断绝了关系,也已将足够我在纽约生活的钱转交给了这边的远亲。从此以后,我的人生,便真要自己负责了。
挂断电话时,吴妈还不忘告诫我:“珍珠,老爷的苦心,你一定要懂。
如果可以,就再不要回A城了吧。”
我手握听筒,呆若木鸡。
而老周,在我最悲伤的时候,我才蓦然发现,这一路,我竟然匆忙到没有留下你的地址。
你的手机始终处于停机状态,我却只知道你叫周皓森,二十一岁,在A大外语系念大四,即将毕业。
那一刻,我是多么想飞越大洋,回到A城,好好问问你,你究竟住在哪里。好让我在三年后。回来便能找到你。
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借我一段笑,款款摆渡这沧桑尘寰。】三年后,我没有听吴妈的忠告,依旧回了A城。
只是,我却再不想找你。
我知道,如果我愿意,这不大的A城,我一定能探听到你的消息,可我已不再是当日那个小姑娘。
倘若说得江湖气一些,那就是如今我都二十岁了,也算是个奔三的人了,怎么还能相信当日你不忍心所以用来欺哄我的戏言呢。
A城的旧居早已被查封,我租了一套公寓,每日黑白颠倒地过着,直至,被邻居送进医院。
我的毒瘾犯了,我从未想过要掩饰这些年我过得无比潦草的事实。
当恢复意识的我偷偷从医院溜出来的时候,我自嘲地搓了搓手,而后上了一辆出租车:“去这里的戒毒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