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第2页)
朱闵在家闷了两天,晚上临睡前刷到新闻推送,知道那边在办服装节,在网上买了张门票,想过去看看,寻找合适的机遇。
隔天清早,朱闵穿戴整齐出门,到巷口一家老式面馆点了碗热汤面。工作日人来人往,烟熏火燎,街头巷尾到处是小孩的吵闹声、自行车按铃、汽车鸣笛,她置身事外,用湿巾仔细擦一遍桌椅板凳,坐在露天的遮阳蓬底下细嚼慢咽吃早饭。
斜对面修车行的折叠门“唰”一下被人抬起,飞虎打个哈欠,捧着保温壶过来打豆浆,笑呵呵跟朱闵道声早。朱闵点头示意,吃完去结账,看到路边停了辆车,方世易从超市出来,拉开后座车门,把一大兜母婴用品塞进去,又绕到驾驶位。
两人视线对上,谁都没主动打招呼,朱闵看了眼消失的车尾,走出巷子,去附近的车点。
她临时决定去海城,走得急,火车票和高铁票已经售罄,客车又颠簸,只能打这种跑长途的私家车。师傅说一个人走不了,得拼车,安顿好她,跑去人堆里揽客。朱闵压下加钱包车走的念头,耐着性子等了快四十分钟,座位才陆陆续续坐满。
也是她运气差到一定程度,快到高速入口,车子突然出故障,抛锚熄火,硬挺挺杵在一个斜坡上面。联系完拖车公司,师傅退了车费,叫他们另做打算。
车上窝着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脸红脖子粗:“都这个点了打算个屁,现在哪还有出车的了?白白耽误老子半天时间。”
师傅憋屈愤懑,同样没好气,压着嗓子回怼两句。眼看事态要爆发,朱闵被吵得头疼,直接下了车,顶着漫天灰尘直行不到五十米,站到加油站那片空地上。
方世易的车停在里头。
这条路是单行线,有去无返,朱闵在原地待了几分钟,等他加完油,沉静地敲开车窗。茶色玻璃降下一半,她的倒影和他看戏的表情重叠。这角度视野宽阔,方世易目睹了全过程,看着她权衡完利弊,朝他挪过来。
方世易歪着身体,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方向盘,说:“还行,也不是倔得离谱,还知道搬救兵。”
朱闵语气淡然:“方便的话,能捎我一程吗?把我随便放到市区哪个地方就可以。”
他的车堵在马路和加油站的分岔口,后排的司机等得不耐烦,滴了两声喇叭。
方世易解锁车门:“上来吧。”
朱闵矮身坐进副驾,系上安全带,听见他问:“去海城做什么?”
“听说有个服装展会,随便逛逛。”朱闵随口一问,“你呢?”
“进货,办点事,顺便见个人。”
朱闵无意瞥向后座,那袋东西旁边放着几盒玩具,画笔、变形金刚、芭比娃娃、小马宝莉的卡牌,蓝粉两款儿童智能手表,要什么有什么,儿女双全。她适可而止,扭头望向窗外,对着快速轮换的景致发呆。
上高速没多久,手机震动不停,张芳凡的来电。
车厢里过分安静,只剩窗户缝隙热风呜咽的白噪音,还有彼此轻缓的呼吸声,似有若无。朱闵接通电话,拨了下被吹乱的头发,下意识按音量键:“阿姨,有事吗?”
车速照旧,方世易关上车窗,调低了空调温度。
过两天是朱闵父亲的忌日,往年都是张芳凡一个人操办,去墓园扫扫墓,做几样朱闵父亲生前喜欢的吃食,将就一下也就过了,但今年不一样,毕竟收了钱,朱阔改专业的事也有了着落,拿人手软,总不好事事都漠不关心。和朱闵简单聊了聊扫墓的事,张芳凡话锋一转,旁敲侧击问起赵关澜。
朱闵脊背拉直,面无表情地说:“阿姨,我和他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您安心照顾朱阔,让朱阔在外少惹事。我暂时不需要您操心。”
朱闵讲话很少拐弯抹角,张芳凡被说得有点挂不住脸,端起长辈姿态:“闵闵,你听阿姨一句劝,人就活这一辈子,知足才能常乐,赵先生没有哪点对不起你,你离开他,难保找不到更好的……对女人来说婚姻确实很重要,可事实摆在眼前,你也得学会取舍不是?”
朱闵实在不想听:“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先挂了,外面信号不好。”
“诶,你这孩子……”
朱闵直接收了手机,指肚不小心刮到拎包的拉链,破开一道细微的口子,她低不可闻地“嘶”了声,缓了几秒,问方世易能不能放首歌听。
方世易说:“想听什么自己放。”
朱闵连上蓝牙,点开音乐软件,随便找个热门英文歌单,按顺序播放。
很长一段时间,朱闵处在一个游离排外的状态中,放松又紧绷。她调整好坐姿,思绪放空,闭着眼一声不吭,呼吸慢慢变得绵长均匀。
方世易目视前方,腾出手翻找烟盒和打火机,想抽根烟,舌尖涮过滤嘴,看了眼身旁的朱闵,迟迟没点燃。
舒缓的音乐前调充斥整个车厢,朱闵似睡非睡,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见很多以前的事,赵关澜占据了现实和梦里的全部世界。
湘城离海城不算特别远,走高速四个多小时,中途经过休息区,方世易下去买瓶水,回来看朱闵还睡着,面颊红得不正常,他躬着腰,手臂搭上副驾门框,叫她下车透口气。
朱闵有些疲惫地睁开眼,来不及转换情绪,机械地坐直了。
她穿了条藕色齐膝裙,领口宽松,偏一字肩的设计,半个肩膀随动作裸露在外,白花花一片向下延伸,起伏而柔软,细腻的皮肤表层赫然出现一条被烫过的烟疤,狰狞但不丑陋。
像黄粱梦中炸开过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