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致戴恩斯巴林顿的书信8(第2页)
塞尔伯恩,1775年8月15日
阁下:
除了异性相吸外,这些无灵智的动物间的交往也很神奇。好群聚的鸟冬季聚在一起,便是显著的一例。
很多马,尽管有伴时安静温顺,却不愿意独自待在田里,一分钟也不行。哪怕最坚固的围栏,也拦不住它们。我邻居有匹马,不仅不能独自待在外面,在陌生的马厩里也待不住。一旦发现处境不对,就会狂躁不安,用前蹄拼命扑打马槽和饲草架。它为了追随同伴,曾踏过粪槽,从马厩的一扇窗户跳了出去。可在别的时候,它又出奇的安静温顺。公牛和奶牛如果没有伴,牧场的草再好,也长不了膘。羊就更不用提了,它们向来都是成群结队的。
不过,这种习性似乎并不仅限于同一种动物。据我们所知,一头从小都跟一群奶牛长大的鹿,直到现在都还活着。每天,这头鹿都会随奶牛们下地,之后又跟着它们回到院子里。家里的狗早就习惯了它的存在,所以并不会特别留意它。然而,要是有陌生的狗从旁经过,就免不了一场追逐。这时,主人往往都会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宠物把追逐者们引过篱笆、大门或阶梯,一直领到母牛群里。而母牛们则会竖起吓人的牛角,凶猛地哞哞叫着,将入侵者远远地赶出牧场。
即便体型和种类悬殊,有时也不会妨碍动物们建立起共同的友谊。一个睿智且很善观察的人向我保证,他年轻时曾养过一匹马,同时还养了一只孤零零的母鸡。两种毫不相同的动物,在这座孤寂的果园里共度了大量时光。除了彼此,它们见不到任何别的动物。两只孤独的动物渐渐对彼此的关注日渐加深。那只家禽常常满足地叫着,靠近那只四足动物,温柔地蹭蹭它的腿。而那匹马也会满足的低头看着它,并十分小心自己的步子,生怕踩到自己的小小伴侣。因此,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它们似乎都成了孤寂生活中,彼此的慰藉。所以,弥尔顿借亚当之口说出的这些话,看来多半就是错的了:
鸟与兽、鱼与鸟,
正如公牛与猿猴,
都是无法和平共处的。
——《失乐园》第八卷
此致
敬礼!
怀特
第二十五封
塞尔伯恩,1775年10月2日
阁下:
英国南部和西部大批出没的吉普赛人,主要有两批,或者说两群。每年,他们都会绕着自己的线路走上两三圈。其中的一个部落为自己取了个十分神圣的名字——“斯坦利”。对于这个部落,我没什么要说的。不过,另一个部落的名字就有几分特色了。他们说的话很难懂,就我的理解,他们似乎在说:我们部落的名字叫Curleople。现在看来,该词的词尾显然来自希腊语。麦泽雷[198]和最重要的历史学家们都一致认为,那些流浪者们肯定是两三个世纪以前迁离埃及和东方国家,随后才慢慢遍布欧洲的。那有没有可能,这个名字其实来自列万特,只是在迁徙途中被稍微误读了呢?若是能遇到该部落中的智者,出于好奇的话,倒可以问问他们的黑话中,是否还保留着希腊语词汇。在“手”、“脚”、“头”、“水”和“土”等词中,还能看到希腊语词根。那他们的黑话和已有讹传的方言中,或许便真能找到这类词根。
至于这帮不寻常的人,即吉普赛人,有件事是非常值得一提的。尤其,他们这群人还来自比较温暖的地区。别的乞丐都住在谷仓、马厩和牛棚里时,这些强壮的流浪者们却能不惧冬日的严寒,经年累月都待在subdio(室外)。对此,他们似乎还颇为自豪。去年九月仍如往常一样,是个雨水很多的月份。而在那暴雨不断的日子里,一位年轻的吉卜赛姑娘却睡在我们的一块啤酒花地里。几根榛木条弯成弧状,两头插进地里,上面搭块毯子,她便睡在了下面冰冷的土地上。即便是对一头奶牛来说,这样的条件也太过苛刻了。可园子里有个很大的啤酒花棚,如果她看重遮风避雨的地方,可能早就去那里面歇息了。
这些流浪者们似乎不仅限于欧洲。因为贝尔先生在从北京归来的途中,在鞑靼地区遇到了一帮吉普赛人。他们正竭力穿越那些沙漠,要去中国碰碰运气[199]。
法语中,吉普赛人被称为“波西米亚人”,而意大利语和现代希腊语中,他们则被称为“津加里人”。
此致
敬礼!
怀特
第二十六封
塞尔伯恩,1775年11月1日
阁下:
Hic…taedaepingues,hicplurimusignis
&assiduapostesfuliginenigri。
(此时此刻,涂满树脂的木块……
熊熊燃烧的火焰,让门柱积满烟尘,变得漆黑一片。
——维吉尔《牧歌》)
鉴于您从不忽视任何有用的东西,那便容我来跟您讲件家政小事吧。这件事跟用灯心草替代蜡烛有关。除了我们这儿,上述做法在其他许多地方都很常见。不过,例外还是有的。鉴于我也花了些工夫琢磨这件事,说出的话还是有一定准确性,那我姑且一说,正确与否,就留给您来判断了。
照明用的灯心草,似乎类属于juneratus(灯心草科),也常被称为“灯芯草”。潮湿的牧场、河边或树篱下这种草最多。盛夏时节的灯心草长得最好,但秋天采来,用做照明也是没什么问题的。采集和准备工作由年迈的庄稼汉、妇女和小孩来做。草一割下来,就必须立刻浸入水里,否则一旦脱水萎缩,皮便剥不掉了。要剥掉灯心草的皮(或者说“外壳”),留下一根光滑规则的细草芯,对初次尝试的人来说,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不过,跟其他任何技艺一样,很快,即便是孩子,干起这事来也得心应手了。我们曾见过一位瞎眼的老太太,剥起草芯来真是又好又快,几乎每根都是规规整整的。灯心草去了皮之后,必须要摊在草地上漂白,沾几夜露水,再在太阳下晒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