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致托马斯彭南特的书信6(第2页)
敬礼!
怀特
第二十二封
塞尔伯恩,1769年7月2日
阁下:
对于寒鸦在兔子洞里结巢的癖性,您已给出了部分解释:因为本地几乎没有高塔。诺福克郡或许是个意外,但汉普郡和萨塞克斯郡的教堂,就几乎跟国内任何一郡的教堂一样简陋了[84]。国内不乏每年薪资两三百镑的教士,而且,他们的礼拜堂也简陋得比鸽舍好不到哪儿去。我第一次看见北安普敦郡、剑桥郡、亨廷登郡和林肯郡的沼泽时,就被周围无数高塔的尖顶惊呆了。因为素来喜好风景,所以我如何能不哀叹我的家乡无此景致!要知道,任何一片高雅之地,塔都是必不可少的元素。
您提到驯养蟾蜍,让我大感兴趣。有位古代的作家虽不是博物学者,有句话却说得极好:“所有走兽、飞禽、蛇类、以及海中的生物,都可以、也已经被人类成功驯养。”[85]
很高兴有人在德文希尔郡为您捉到一只绿蜥蜴,因为它成了巩固我发现的又一确证。多年前,在萨里郡法纳姆附近一个阳光明媚的沙洲上,我也发现过这种绿蜥蜴。我很熟悉德文希尔郡的南哈姆斯,想来,这种南方之地的绿蜥蜴,颜色应该是最漂亮的。
既然您那片大山中的环颈鸫冬季不曾离去[86],那说米迦勒节前后飞来本地的鸟并非来自英国本土,而是欧洲更北的地区,依然是更为合理的解释。而且,阁下若能费心探究一下它们从何而来,以及停留时间为何如此之短,也是非常值得的。
说道您弄混两种鹭的问题时,您对克莱西府苍鹭的顺带描述,让我觉得十分有趣。这样的奇景,我估计一生都难得一见:八十个苍鹭巢,同时挂在一棵树上,就算相隔再远,我也定要前去一观。请务必在回信中告诉我克莱西府是谁家的府邸,离哪座小镇比较近[87]。我常常认为,对于那片广阔沼泽,人们的探索始终不够充分。如果六个绅士带上一些上好的水猎狗,好好地在那片沼泽地中走上一个星期,定能发现更多物种。
说到鸟类,我研究得最勤的,当属奇妙的caprimulgus(夜鹰)[88]。虽然如我所知,有时它也会在飞行中啼鸣,但一般来讲,它那刺耳的叫声,都是立于枝头时发出的。每每那时,它的下颌往往震颤不已。我常常观察这种鸟,一看就是半个小时,夏天尤其如此。它通常都会栖在光裸的树枝上,头垂得比尾巴低,正如您《不列颠动物志》的插画师所画的那样。每每日暮,它便会准时放声高歌。我已不止一次听到它的叫声跟朴次茅斯的降旗炮同时响起。天气晴好时,那炮声便清晰可闻。在我看来,它的叫声无疑跟猫叫一样,是部分气管发力,带动器官振动的结果。我接下来要跟您说的是件真事。有一次,我的邻居们正聚在山坡那边的一间茅庐喝茶时,便飞来一只这样的夜鹰。它刚在这家茅草屋的十字架上落定,便大叫起来,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这么小的动物,一旦行动起来,竟能让整座茅屋都随之轻颤,真是让我们吃惊不已!有时,这种鸟也会发出短促的尖叫,每一叫都反复四五声。据我观察,雄鸟在枝头追逐雌鸟时,便经常发出这种叫声。
如果您捉到的蝙蝠是新品种,那也不足为奇。因为我们的一个邻国中,已经发现了五种不同种类的蝙蝠。我提到的那个大品种,肯定还未经著录。这种蝙蝠今年夏天我只见到一只,而且没能抓住它。
您对印度草的描述非常有趣。我虽不擅长钓鱼,但一问垂钓者们那部分渔具由什么制成,他们都会回答“蚕肠”。
虽然我不敢说自己精通昆虫学,但也并非对此一无所知,所以时不时还是能为您提供一些信息。
我们两地的大雨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停了。自此之后,这里的天气一直很好。已有三十年测雨经验的巴克先生在新近的一封信中说,根据他的观察,虽然1763年7月至1764年7月的降雨量比今年任意七个月的总量都大,但从年降雨量来看,还是数今年的最大。
第二十三封
塞尔伯恩,1769年2月28日
阁下:
说格恩西的蜥蜴和我们的绿蜥蜴或许是同一种蜥蜴,也并非不可能。据我所知,几年前,牛津大学彭布罗克学院的花园里,就曾放养过好些格恩西蜥蜴。它们在那儿生活了很久,看来似乎也十分惬意,却并未在那里繁殖。这种情况是否能说明什么,我不敢定论。
感谢您给我讲述克莱西府的事。1746年6月,我在斯波尔丁整整待了一个星期,却没人告诉我不远处就有那番奇景,想来真是无比遗憾。下次来信,请一定要告诉我那是棵什么树,竟能承受住这般数量的苍鹭巢。此外,也请告诉我苍鹭聚集孵卵的巢穴是遍布整片树林,还是局限于几棵树上。
我们对夜鹰(caprimulgus)的看法如此一致,真是让我深感快慰。这种鸟在栖落和飞行中,都会啁啾而鸣,正是我想尽力证明的一点。因此,它的叫声是器官震颤发出的,并非嘴喉之间的凹陷处抵挡风力所致。
若说我真的见过迁徙一事,那就得数去年米迦勒节那天。那天,我一大早就出了门。起初,天空大雾弥漫,但离开家,朝海岸行了七八英里后,太阳突然出现,天气顿时晴朗一片。那时,我们正走至一片开阔的石楠地,随着雾气渐渐消散,我看见一大群家燕(hiruicae)聚在低矮的灌木丛上,仿佛已经在那儿歇了一宿似的。天空一放晴,它们便立刻振翅而起,轻盈地朝南方的大海掠去。从那以后,除了偶尔一只失群的鸟,我再没见着任何其他鸟群。
有些人说,家燕离去时也跟来时一样,是三两成群逐渐消失的。我不赞成这种看法,因为那一大群家燕似乎是同时离开的,只有一些失群的家燕,才会久久滞留不去。而且,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些掉队者不曾离开本岛。家燕似乎会长久地隐而不出,直到某个温暖的日子才骤然露头,正如消失数周的蝙蝠,突然在一个温暖的夜晚出现一样。一位德高望重的绅士曾向我保证,说一个异常炎热的午后,他跟几个朋友走在莫顿[89]墙下时,便看见学院一扇窗的线脚处,挤挤挨挨地落了三四只家燕。当时不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周,就是一月的第一周。我经常说,牛津能看见燕子的时间,总要比别处晚。是因为这里恢宏的建筑和周围丰沛的湖泊,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