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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南山刀影寒(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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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寿绛红色的袍角落入她的眼帘,她闻得到他那带着浓厚酒味的呼吸。

“公主。”曹寿的手指轻轻发抖,按在她的肩上。

平阳公主一动不动,既没有回避,也没有迎合。她的思绪,此时也是一片茫然,就这样将自己的一生交出去了吗?再也不需要另外的爱情?

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面前的这个少年侯爷,曹寿身材高大,相貌称得上英俊,风度也颇为倜傥和气派,如果只是从年青侯爷里挑选的话,曹寿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因为中间有过这么一段比武择婿的曲折,平阳公主反而犹疑了起来,面对这个痴情的贵族少年,她没有强烈被打动的感觉。

平阳公主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她对他有一种淡淡的好感,虽然不算深浓,但也足以使她下了决心,可以嫁给他。从十五岁时开始,她等候了足够长的时间,那个能够让她心仪的人却一直也没有出现,也许世界上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那么就是他吧,曹寿算得上是一个很体面的丈夫。

何况从这半年看来,他对她的感情,似乎已经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

就在两个月前,曹寿每个白天都在加紧督建平阳侯府,晚上,他还会不顾满身的疲惫,骑着快马,奔驰四十多里路,到长安城西的皇宫花园,与她相会。

每次相见,平阳公主不过在亭中隔帘问候几句他的起居,便打发他走了,连脸都没有露出来。尽管如此,曹寿还是乐此不疲,每夜在白色的月亮下一路抽鞭策马,飞驰入宫,怀里抱着从城郊采摘的滴露的野花。

平阳公主忽然用力推开了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

“怎么?”曹寿的酒登时醒了,他伸出去的手僵硬地停住了,人倚在妆台边,怔怔地看着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一言不发,和衣睡入锦被之中,将头和脸都蒙了起来。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的情绪,是害羞吗?不,她一向都以落落大方著称,今夜是她的新婚之夜,是她将自己奉献给心爱夫君的日子,她本应该满怀喜悦。

曹寿的心在颤抖。

他弄不明白她对自己的感情。为什么她永远是这样忽冷忽热,难以把握?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轻为她脱下鞋子,除去簪珥,自己却郁郁不乐地坐回妆台边,把玩着一支平阳公主发髻上的珍珠步摇。

不管怎样,他也已经把这颗长安皇宫里最耀眼的明珠带回家了,从今以后,她会被天下人叫作“平阳公主”,是他平阳侯的夫人。

——平阳公主,她曾经是长安城每个贵族少年梦寐以求的女人。

新婚第三天,平阳公主就要求出门去打猎,这日曹寿恰好被召进宫去办事,无法陪她,便吩咐自己的几个贴身侍卫带着府上的老猎户,跟着平阳公主一同出去。

初秋的天气十分明媚,南山的草色仍旧呈现出深绿,蜜蜂和白蝴蝶贴着草丛轻盈飞舞,马腿在深茂的野草中时隐时现,不时有几只野兔和野鸡被惊起。

平阳公主勒着自己的火龙马,正穿过一个绿荫森森的树林,低垂的树梢拂乱了她的发髻,平阳公主索性披散了自己柔滑的长发,放声唱道: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

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歌声柔曼而高亢,音色像宝刀名剑相击一般的清脆。

跟从她的平阳侯府家奴,全都觉得愕然,在他们的想象中,当朝的大公主应当典雅、温文而肃穆,怎能这样不拘小节?

马队的最前方,披散着长发、穿着淡青色罗衣的平阳公主看起来这样散漫,却又如此富有惊心动魄的美丽。

正在高唱之际,平阳公主的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叽啾声。

她抬起头来,看见梧桐树高高的树巅上,有个精致的鸟巢,巢上蹲伏着一只深蓝绿色的小鸟,鸟儿的羽毛颜色十分奇异明丽,冠顶生着一丛火红色的短毛。

从小就率性所为的平阳公主,不禁兴致大发,她加了一鞭,直冲至树下,回首向侍卫们问道:“谁上去捉住鸟儿?孤重重有赏!”

没有一个人应和,平阳公主顿时觉得扫兴。

平阳公主扫视了一眼自己的侍卫人丛,忽然,她发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他的眼神仍然是那么冷淡而落寞,脸上仍然挂着一副债主似的表情。

“卫青,你去!”平阳公主的马鞭向他指了指。

“我不会爬树。”他将头扭向一边,冷冷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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