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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独醉灞河秋(第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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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异样复杂的情绪,迷乱、悔恨、惆怅、痛楚、寂寞,这些东西像烟一样弥漫在她的声音里,也同时弥漫在画堂中。

卫青转过了脸,努力不让曹如意看见他腮上的眼泪。他站起身来,大步向门外的黑夜里走去。

“卫大夫!”曹如意忽然唤住他,“请稍候片刻。”

卫青惊讶地转过脸,只见曹如意转身进了平阳公主的书房,捧出来一卷厚厚的帛书,默默递给他。

卫青迅速地打开这卷帛书,出乎他的意料,帛书上密密地写着许多文字,翻来覆去,都是那首《北风》。

北风其凉,

雨雪其雱。

惠而好我,

携手同行。

既亟只且!

卫青的眼前,顿时浮起了那年冬天的暴风雪,漫天大雪中,近在咫尺的灞河都隐没不见了,侍卫们全部失散,只有他牵着她的马,在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路。

那天夜里,他借着酒意,闯进她的门中,轻轻握住了她的鬓发。

那一刻,他觉得沉醉,然而只有那一刻。平阳公主在瞬间就恢复了原来的傲慢面孔。

在她心底,是这样怀念着那个冬天吗?

已经二十四岁、仍然保持独身的当朝显宦、太中大夫卫青,面上丝毫没有流露出半分表情,心却在哆嗦着。

他将这卷帛书小心地塞入怀中,最后看了一眼平阳公主,正待离去,却见一阵凉风吹过,平阳公主在座席上慢慢抬起头来,她的脸庞是那样瘦削。

“那是谁?”她含糊不清地问道。

“太中大夫卫青。”如意回答。

“谁让他进来的?”平阳公主厉声责问。

“是奴婢。”如意勇于任事。

“快打发他出去。”平阳公主勉强扶住栏杆,站起身来,一拂袖子,又问道,“李息呢?他打不过乐买之吗?”

卫青的脸上,重新换了那种冰冷模样,他向前走了两步,道:“两个人都叫我打发了。”

“谁请你插手这件事的?”平阳公主身着纱衣的背影立在画屏前,冷冷地说道,“在孤的府前,发生任何事都有孤承担,你算老几?靠你姐姐进入朝廷才几天,就敢教训起孤来了。你不要忘记,当年你不过是孤府中蓄养的一名骑奴而已!”

“住口!”卫青被她尖刻的语言刺激得眼中闪出火光来,“平阳,你太过分了!”

“孤过分?孤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的身份,事无不可为!轮得着你来管教吗?你走!”平阳公主有些神经质地尖叫起来,“你给我走!”

“平阳!”卫青痛切地唤了一声,向前走了一大步,忽然扶住她单薄的肩膀,“你已经是三子之母了,别再这样任性胡闹下去。现在,满长安城都传得沸沸扬扬,你……你别再和乐买之、李息这些人来往了……”

平阳公主哆嗦了一下,沉默片刻,伸手拂去卫青的手。

良久,她才开口说道:“迟了……迟了……卫青,为什么当年你不敢求婚?”

她的声音,是这样凄凉而低沉。

“我?”卫青苦笑起来,“你在说醉话吗?当年,我不过是平阳侯府的一个奴才。我能向天潢贵胄、金枝玉叶的公主求婚?”

“你骑射冠绝天下,配得上公主的,你当然配得上。”平阳公主泣道,“卫青,你还记得你当年在灞河边对我说过的话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虽然生来是女奴之子,但气质的高贵,胜得过满朝公侯。”

“那么,”卫青满怀希望地问道,“如果在将来,我得到侯封,你会嫁给我吗?”

“为什么?”

“因为……”平阳公主艰难地说,“因为……因为今天的我,已经不再配得上你。”

在淡绿色的纱灯光下,平阳公主缓缓地转过了脸,比起当年来,她的面容显得成熟、黯然、瘦削,然而这一切岁月的痕迹,只令卫青更加心折。

五上林春宴

又到了上林苑春宴的时候,多年来一直没有出现在春宴上的平阳公主,今年带着大批侍从,突然现身。

太液池水轻轻**漾,杂木丛生的野林中,处处都有亭台楼榭,在上林紫霄台里,遍地铺着崭新的红毡氆,毡上安排着几百个座席,案上名酒热炙,腊味野珍,殿角箜篌悠悠,春风拂帘,令人心旷神怡。

“平阳。”阿娇穿一身淡紫色的绫锦衣服,在座席上招呼道,“你坐在我这里。”

平阳公主含笑看了她一眼,道:“阿娇,你看起来还是那样年轻,像二十来岁的光景。这些年来,你一切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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