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4页)
格兰特提议去一家蛋糕非常有名的茶馆,帮着收拾洛克莱随意放置的私人物品。他这么做的同时,故意让那叠信纸掉落摊在沙上,纸张首页的信写了一半,刺眼的阳光下映人他眼帘的是洛克莱太太又大又圆的字迹。“对不起!”他说,重新把信纸和杂志堆叠在一起。
午茶在美食的功能上或许是成功的,但是在社交功能上,格兰特觉得极为失败。他三位同伴中的两位带着他无法视若无睹的不信任盯着他,第三位——莉布吉尔小姐——开心地假装不去注意她姐姐默认自己紧张时会发作的坏脾气。当他们互相道别,格兰特偕同他的女伴在逐渐消逝的日光中往车站走时,他说:“迪摩小姐,你真是个直爽的女人。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点。”她没有答话。回家的途中她十分安静,驱散了他原先不满的情绪。为什么这个女孩不信任他?她是不是觉得他是个怪物,正如她之前想的一样不择手段地利用她?他旁观者的部分一脸轻蔑地笑说:“你,一个警察,来恳求别人信任你吧!为什么,连权谋政客都比一名苏格兰场的警员来得讨人喜欢。”
每当格兰特内心交战的时候嘴就轻微地拧起来,今晚他的拧嘴十分明显。他发现困扰他的问题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他甚至不知道洛克莱太太到底认不认得那枚饰针。虽然他看到她的字迹,但这对结果没有帮助,字写得大又圆的女人占了极大的百分比。她看到饰针瞬间的停顿可能只是因为她看到令人不解的姓名缩写。她含糊的问题也可能全出自无心。从另一方面来说,她几乎没有特别令人起疑的地方。如果她真的跟命案有关联,那么,她铁定十分狡猾,丝毫不动声色。她在调查展开第一天他大意地排除她的嫌疑时,耍了他一次。没有任何事能防止她再次愚弄他,除非他找到对她极不利的事实让她百口莫辩。
“你觉得洛克莱太太怎么样?”他询问迪摩小姐的意见。车厢的隔间里只有一个乡巴佬和他的女孩。
“为什么?”她问,“这是聊聊天还是办案?”
“我说,迪摩小姐,你对于跟我一起出现觉得很难堪吗?”
“我不认为这样描述我的感觉十分贴切。”她说,“我并不会常觉得自己像个呆子,但是今晚的确是这样。”她挖苦的话刺痛了他。
“但是你没有必要这样,”他十分尴尬地说,“你做得很好,你的表现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差。我碰到了棘手的问题,所以找你帮我忙,只有这样。我需要一个女人的意见来协助我判断——一个公正无私的女性的意见。”
“好吧,如果你真的需要我仗义执言的话,我认为那个女人很蠢。”
“哦?你不觉得她狡猾,城府很深?”
“我不以为她城府有多深。”
“你觉得她其实很肤浅?但是——”他斟酌着。
“你问我对她的感觉,我据实以告。我认为她是个肤浅的笨蛋。”
“她妹妹呢?”格兰特问,即使这个问题对调查无关紧要。
“她不同,她是个有头脑有个性的人,虽然你可能不以为然。”
“你说说看,洛克莱太太可能杀人吗?”
“不,当然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她没那种魄力,”迪摩小姐优雅地说,“她或者可以耐着性子犯下案子,但是不到一分钟全世界就都知道了,往后她活多久就会流传多久。”
“你不认为她可能知道是谁干的,却刻意隐瞒事实?”
“你是指谁杀了人的事实?”
“是的。”
迪摩小姐坐着仔细地观察格兰特沉静的脸。火车暂停滑动,车站灯火通明的光线慢慢流过。“爱瑞吉!爱瑞吉!”脚夫喊着。脚步沉重地踏上空旷的月台。等不受欢迎的声音逐渐远离,火车重新开始前进,她才开口。
“我希望能看得出来你现在在想什么,”她绝望地说,“我是不是在一天之内,被你愚弄了两次?”
“迪摩小姐,相信我,到目前为止我并不认为你有什么愚蠢的行为,我愿意跟你打赌,虽然我从不这么做。”
“洛克莱太太可能隐瞒真相,”她说,“但是,我告诉你,我认为她对命案三缄其口,这其中一定有与她息息相关的理由。就是这样。”
他不能肯定她说的最后四个字是指这是所有她能够告诉他的事,还是意味着他的追问到此结束。无论如何,她提供他另一个思索的方向,直到他们抵达维多利亚车站时,他都保持沉默。“你住在哪里?”他问,“该不是住医院里吧?”
“不,我住在卡文迪许广场的会所里。”
他欲送她回去却遭到婉拒,于是他们在门口阶梯上说再见,她婉拒他共进晚餐的邀约。
“你的假期还有好几天,”他关心地说,“你想怎么过呢?”
“首先,我会去看看我的姨妈。我得到一个结论就是,什么都知道的恶魔比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得不那么可怕。”
格兰特看到她牙齿上映着走廊的微光,离去时觉得自己过去几个钟头被人误解的痛苦已经减轻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