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10章(第4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莫林没有把握。不过她是看到匕首之后,才关门撵他走。拉穆诺得路的那名女仆过去从未见过那只匕首,这一点他十分肯定。

遣开莫林后,把匕首重新锁入原来的抽屉里,格兰特静坐着沉思了好一会儿。今天真是诸事不顺。逮捕行动落空;他将之归咎于那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诅咒——发现索瑞尔确实有赴美的意图让案情陷入胶着。这么一来,追踪付给拉蒙的223英镑银行券和由匿名朋友寄的25镑的线索就中断了。命案发生至今已经过了七天,这笔钱在命案发生前十天被提出,他们仍在努力追查手中持有的25英镑。

除此之外,他派出去的两名探员也没有带回任何重要的讯息。无计可施之际,他衡量着洛克莱太太和索瑞尔之间的关系。他倾向相信他们的名字被并列在旅客名单上和他们排在同一列队伍里纯属巧合。格兰特刻意提示洛克莱先生没有告诉警方他的妻子即将前往纽约时,他显然吓了一跳。至于伊芙雷太太,她突然转移话题的表现,使她的嫌疑大过她的机智。莫林提到她曾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她故意对匕首视若无睹,并以无礼的怒骂应付当下的情势。她可能已经起了疑心。他决定要施几个巧计让伊芙雷太太洗脱共犯之嫌。至于洛克莱夫妇俩,他打算暂时不去打搅他们。警方在尚未搜集到充分的证据时往往也能够顺利破案,然而现在,所掌握的线索不但证据不够充分,而且不利于侦查,所以只好按兵不动。当务之急是他要知道:为什么洛克莱太太明明要去的是国外,而洛克莱先生却告诉女仆说她即将前往约克郡?

电话铃嗡嗡作响,格兰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接话筒时急切的心情。是威廉斯。

“我们盯上他了,长官。你要过来,还是我们继续监视?”

“在哪里?”威廉斯向他禀报,“你掌控了所有的出入口吗?万一真的动手,你确定不会出任何纰漏?”

“当然不会,长官。我们立刻就去逮他。”

“半个小时后,在布莱辛顿路艾克巷出口跟我会合。”

格兰特与他的手下会合,询问他们细节。手下逐一报告,威廉斯在一旁补充。他们是通过房屋中介找到他们要找的人。命案发生前三天,拉蒙向人租赁了一套顶层带家具的二居室公寓,他们确定他是在命案发生当天早上搬进去的。

太好了。格兰特暗自喝彩,这就与伊芙雷太太的话相吻合了。“他是用什么名字登记的?”他问。

“用他的本名。”威廉斯说。

“什么!用他的本名?”格兰特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然后不发一语,顿感茫然失措,“你们做得很好,威廉斯。现在就去逮他下来。他现在是只惊弓之鸟吧?”

“的确是,”威廉斯强调,“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表示见到此人出入。他大概吓破胆了,我们行动吧,长官。从露台往上算,在这栋房子的第四层。”

“好极了,”格兰特说,“你我两个打前锋,你藏把枪在口袋里。准备好了,出发吧。”

他们没有大门钥匙,三楼显然没有门铃(英国的房子第一层叫做groundfloor,三楼相当于一般所称的四楼。——译者注)。他们按了好久的门铃,直到一楼的住户嘀嘀咕咕抱怨出来开门,他们才得以进入。格兰特心里燃起最后一道光亮,他们顺着老旧的阶梯拾级而上,总算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无须待在原地兜圈子打转,他就将面对黎凡特人,在史翠德有一面之缘的人,从背后捅了索瑞尔一刀的人。他在黑暗中急促地敲门。房门里面听起来似乎空无一人,毫无反应。格兰特又敲,还是没有结果。

“你最好快点开门,拉蒙。我们是警察,如果你再不开门,我们就要硬闯进去了。”

仍然一片死寂。“你确定他还在里面吗?”格兰特问威廉斯。

“可是,他昨天还在啊,长官,没有人再看见他出来。今天下午三点之后,这间房子就被严密地包围了。”

“撬开门锁,”格兰特说,“记着,门一开你就闪到门后面。”合两人之力,他们破门而人,无暇顾及因施力不均而相撞的疼痛,格兰特右手插在胸前口袋,巡视室内。

仅仅一眼他就已经了然。他突然明白其实在抵达这栋房子时,他已经有预感房间里面不会有人。“鸟儿飞了,威廉斯。我们没逮着他。”

威廉斯站在室中央,表情一如到口的糖果突然吃不到了的孩子,失落地咽了一口口水。格兰特虽然大失所望,却明白已经时不我予了。这不是威廉斯的错,是他有点过于自信,但他毕竟十分迅速地锁定了这名男子。

“他匆忙开溜了,长官。”威廉斯说,眼前的事实多少可以稍微平缓他受创的自尊和沮丧。仓促逃走的迹象随处可见,留在桌上的食物,半开的抽屉显然被翻弄过,衣物和个人物品凌乱地散落一地。这显然并非有计划的撤退,而是落荒而逃。

“我们来找找看他留下了什么,”格兰特说,“开灯之前,我先看看上面有没有指纹。这里似乎除了照明灯具之外,什么都没有。”他带着荧光粉在两间房间内晃了一圈,在楼层所有的东西表面上只发现一枚清晰的指印,其他零星破碎的指纹则起不了多大作用。令人振奋的是,有人用右手拿门后钩架上的外套时,空闲的左手在打蜡的木门上留下两枚完整的指纹。搜索稍有斩获,格兰特点亮灯,走近拉蒙散弃在地上的物件,威廉斯的呼唤把他引进卧房。威廉斯手里拿着一卷英格兰银行发行的银行券。

“在这个抽屉里面找到的,他果真走得很急!”一剂解药抚慰了威廉斯破碎的心灵,“他怎么不干脆自我了结算了!”

格兰特查看自己的笔记簿,翻到列着号码明细的那一页,与找到的银行券相对照。没错,一字不误。这些正是拉蒙从索瑞尔那里取得,赴银行提领的银行券。拉蒙走得太匆忙让他压根忘了这个攸关性命的证据。所有的钱都在这里,除了寄给索瑞尔料理后事的25英镑。这实在令人费解。格兰特不断想着,为什么黎凡特人在取得钱到动手杀人的这十天内没有花一分钱?他应该没有必要害怕什么。银行券背后的含义颇广,他想不出任何解释。黎凡特人亲自去领钱,但如果他愿意,他大可全数换成与票面等值的法定货币。为什么他一分都没花呢?

楼层里还有一些不起眼的东西引起他们的兴趣。格兰特暗忖着,这名男子对文学的涉猎相当广泛。他注意到沿壁炉架上摆了一排书:威尔斯的科幻小说、欧亨利·巴坎的冒险小说、欧文·韦斯特的诗集、玛丽·罗勃特·莱因哈特的侦探小说、萨松的诗、数册《赛马情报》合订本,还有苏格兰小说家巴里的《小牧师》。他抽出一本书,打开,看到卷头的蝴蝶页上有个和银行券上一样的手写字,签着藏书人的名字:亚伯特·索瑞尔。他将书放回架上,逐一查阅其他的书。几乎全部的书都属于索瑞尔所有,这些书看来是索瑞尔在临去美国前转赠给拉蒙的。起码在最后一分钟时,这两个人相处得依然很融洽。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这段友谊只是貌合神离?拉蒙从一开始就是草丛里的蛇,冷不防咬你一口?

拉蒙的藏身之处显示了一个新的问题。他会去哪里呢?他匆匆离去——仓皇狼狈的逃逸,这绝非预谋。这表示他可能必须寻找另一个栖身的避难所。他们无须费心考量他已经潜逃海外的可能性,他根本没有这么做。他甚至还没离开伦敦。开溜之前,他可能一直像只窝囊的老鼠钻在自己熟悉的地洞里。

格兰特下达指令,搜寻工作还是和以前一样继续进行。他回到苏格兰场,试着让自己就嫌犯的处境想想有哪些可能行得通的逃亡路线。夜里,已经很晚了,疲惫不堪的他终于在这条线索上搜寻到一线曙光。他在门上采到的那些指纹的检查结果送交到他手上,竟是伊芙雷太太的指纹!毫无疑问。布莱德林新月区房间里在索瑞尔照片后面留下印记,和为了某种目的冒险前往拉蒙住处抵着门的,是来自同一人的指纹。伊芙雷太太,好家伙!竟向草丛里的蛇通风报信!格兰特该退休了,他居然看走眼,这么容易轻信于人。这个出人意表的结果让他深感耻辱,但他相信伊芙雷太太对他还是很坦白的。他派去盯她梢的人可能出了岔子。总之,这次的逃逸事件非同小可,不过他总算掌握到拉蒙的线索了。他要利用伊芙雷太太来逮拉蒙。他毫不怀疑唆使拉蒙逃逸的人是伊芙雷太太。很可能昨天他前脚刚离开,她就立刻去找拉蒙。她在派去盯梢的人抵达前先走一步,但他应该看到她回来啊,这点得要查清楚。安德鲁太大意了。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她提议或帮他找好一个新的藏身之处。他不相信以这个女人的聪明才智,会笨到把拉蒙藏在自己布莱德林新月区的住所内。因此,他现在要清查伊芙雷太太的一切,以及所有和伊芙雷家族相关的细枝末节。

该从何处下手呢?哪一条捷径才能接近伊芙雷太太这个女人的护城河和城堡?不管怎么样,就是没有捷径可走。她不是个三姑六婆的女人,现在显然更会保护自己。刺激她的情绪显然是白费工夫而且有欠考虑。他当初早该想到她不是爱串门子或搬弄是非的女人。那么,现在该怎么做?在什么样的团体,什么样的场合,伊芙雷太太才可能与人无拘无束地畅谈?他以不同的情境设想,觉得她真的与众不同。最后,他突然想到:教堂!妇人是个虔诚的教徒。她可能是教堂所有集会里备受敬重的人,因为她从不跟别人来往,所以人缘不佳。她的气质透露出此人或多或少得到教会热忱教徒的敬重。从教会活动着手,也许会听到一些某教徒因破产而没落的故事或评价中肯、耐人寻味的趣闻。从教会着手应该会有线索。既然她不受欢迎,她的弟兄姊妹们准保有的好说了。

格兰特合眼入睡时,还在盘算着要派谁去调查伊芙雷太太。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