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页)
回到莱契特后,他把绳子取下来,故意在大厅里把盒子打开。碧翠也问他这是做什么的,对博来的解释也很自然地接受了。接着就没有多少人去注意那捆绳子了。他心里想着:留在莱契特的时间已经不长了,他真不希望还要再撒别的谎。
同时他心里也觉得十分矛盾。在莱契特当个大骗子当了这么一段日子了,现在再撒这个谎竟还会使他感到不安!
时间还不急,暂时把这捆绳子留在这儿吧。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他买错绳子了,过一阵子再拿回去退换吧。
可是当黑夜来临,他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时,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这是他绕了大半个地球到这里的使命,今天晚上他就要开始执行这个使命了。
家人们从布尔农展带回来的疲倦还没消除,所以都早早就去睡了。可是博来还是很小心地一直等到十二点半以后才开始行动。
四下一点灯光都没有,当然也是鸦雀无声。他走下楼,从墙角拿起那捆绳子。他踮起脚尖打开餐厅的窗子,先跳到窗台上,再轻轻地跳下去,然后把窗子拉上。他静静地等着看有没有什么反应,可是四下一点声响也没有。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小石子路,又走过草地,然后在跑马场的第一棵树下面坐下来,这里已经是在窗口的视线之外,而且不需要借什么其他的光线,眼睛还是看得到。于是他坐在这里编起一环一环的绳梯。这么久以来,能够重新触摸到熟悉的绳子,使他感受到一种踏实感,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工具。他不禁要感谢卖给他绳子的船商了。
他把编好的绳梯卷起来,套在他的肩膀上。再过半个小时,月亮就会升到中天了。虽然这只不过是一弯新月,不能照得很亮,可是他的口袋里还有两把好的手电筒,实际上他也并不希望今晚月光太亮。
每过五分钟,他就会停下来,环视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跟踪他。可是在这个沉寂的夜里,连一丝动静也没有。
当他走到通向坦壁区的山路上时,他可以在银色的月光下很清楚地看到通往西势镇的小径,一点也不需借助手电筒。他沿着山路往上走,等他看到长着山毛榉的山顶时,便径直来到采石坑上头的树丛旁。他在那儿坐了下来,再环视一下周遭,可是除了一两声山坡上的羊叫声外,仍然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他把绳子绑在最粗大的一棵树的树干上,然后把绳子其余的部分往下放,经过采石坑的边缘,再继续坠到谷底的草丛里。这一边是采石坑较陡险的一边。在比较低的那一边还有一个窄窄的入口,可是已经长满了密密实实的荆棘丛,根本不可能进去。那天他和牧羊人亚伯坐在这里谈着柏特的事时,亚伯已经全告诉他了。亚伯说他对附近的情形熟悉得很,因为他有一次还冒着危险下到坑里,把一只迷路的羊找回来。亚伯又说,如果要到那坑里去,与其从比较低的那边进去,不如从陡峭的这一头小心地爬下去,因为要越过那些荆棘丛几乎是不可能的。亚伯还告诉他,深坑里一滴水也没有,至少20年前他下去救那只羊时是没有的——水都往下渗到海里去了。
博来试了几次绳子的负荷力,以及抗磨损的程度。绑住绳子的树干表面挺光滑的,而且博来在绳子靠着山壁的地方加了护垫,这一来就不怕绳子磨断了。他慢慢地滑下身去,用脚探索着踩住第一个绳圈。现在他的眼睛正好与地面等高,更感到天空出奇地明亮。他还很清楚地看到低处的草丛衬着天空的影子,以及高大的树木的形状。
现在他已经踩住第一个绳圈了,可是他的手还攀着草皮上的绳子。
就在这时,博来的耳边响起了西蒙的声音。
“如果就这样让你死得不明不白,恐怕也是说不过去吧,”是的,是西蒙那一贯慢条斯理的声音,“我是说,我可以什么话都不说就把你的绳子一割了事,你如果还来得及想,恐怕也只会以为是绳子断了。可是这么简单就不好玩了,对吧?”
博来可以看到天空下面他巨大的身影,此刻他显然是半蹲在他头顶的草皮上,就在他的绳子旁边。
真该死,他真的是太低估西蒙的聪明了。西蒙是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的。他甚至避免跟踪他,早早就到这儿来等着他了。
“割断绳子没有用的,我会拼命大叫,你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当我没想过吗?可是在这儿谁听得到你的叫喊呢?”西蒙带着冷笑低声说。博来估量着他是否有足够的时间在西蒙割断绳子之前滑到坑底去。绳圈是让他下到坑底之后可以爬上来用的,现在他倒可以不必管绳圈,而一直滑下坑去。可是,绳子被割断之前,他离开坑底是不是够近,而不会摔死呢?
或者也许可以——是的,就这么办!他用一只手抓紧了绳子,脚踩住绳圈用力一蹬,把身体往上腾举起来,直到他的一个膝盖几乎可以爬到草皮上。可是这时博来从绳子动的情形知道,西蒙的手也是拉着绳子不放的。
“嘿,你干什么!”西蒙看到博来一跃而上,马上用脚踩住博来的一只手。
博来忍着痛,忙用另一只手紧抓住西蒙的皮鞋口不放。西蒙弯下身去,手拿着刀子就要割绳子,博来大叫一声,又使得西蒙乱了阵脚,可是博来仍紧抓着他的脚不放。博来趁机挣脱被西蒙踩在脚下的一只手,从西蒙的脚踝背后一把抓住,用他的身体尽量地遮住暴露在西蒙面前的绳子。西蒙的两脚被博来的双手抓住,也无法回过头去割他背后的绳子,就这样两脚被紧紧地抓着,身体却虚悬在深坑口,西蒙简直是惊惶到极点。
“放开我的脚!”西蒙一面叫,一面奋力地想挣脱博来的手。
“你再这样,”博来喘着气说,“我就把你一起拖下去!”
“放开!放开!”西蒙根本没有听到博来的话,只一味地拳打脚踢。
博来放开抓住西蒙皮鞋的那一只手,一把抓住西蒙握着刀子的那只手,现在他的右手抓着西蒙的左脚踝,左手则抓着西蒙的右手腕。
西蒙一面叫着,一面奋力地想把自己拉开去,不料博来把他的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到了他的手腕上。博来因为脚踩着绳梯,还有几分把握,可西蒙却是什么也抓不到。西蒙极力想从博来的手中挣脱他拿刀的手,博来又迅速地用原本抓着西蒙左脚的右手一把攫住西蒙的左手腕,这时候西蒙的两只手都被他紧紧抓住了,西蒙整个身子像一只虾那样,弓在博来面前。
“快把刀放下!”他大叫。
说时迟那时快,他只感到眼前的草皮不断地向前移去。他的脚还踩着绳梯,所以只是感觉他的身体甩离了崖边远一些,可是对两手被博来握住而弓着身子悬在那里的西蒙,这却是生死攸关的一刻。
博来一抬头,看到西蒙整个身躯从上面向他猛扑过来,他在惊恐万状中被西蒙压着直坠向崖底。他只感到脑门里有一道金光爆炸开来,接下来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