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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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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们没有多少可以讲体己话的机会。”

“我以为你今天下午和他在跑马场独处时会问他。”

“没有。那时他整个注意力都在马的身上。”

“你想为什么他离家后就不再关心我们了呢?”

“也许他是想把过去的一切都抛到脑后去吧。说起来也没什么奇怪,也许就像他会出走一样,他一心只想不要再管莱契特的事。”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可是他一直是那么体贴的人,我是说柏特。而且他也一直都那么喜欢我们。他也许并不想再回来,但他总该让我们知道他是不是安好啊。”

这一点也正是碧翠自己一直想不通的,所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爱莲。“出走后又回来对他必定是很难的一件事,”爱莲一面梳头发一面说,“今天晚上他的脸色好难看,好像死人一样。这种脸色很不像是重返家门的表现,你说是不是?如果你把他的脸从脖子后头割下来挂在墙上,跟挂在他的头上实在没有两样,你说呢?”

碧翠太了解爱莲了,对她这个贴切的比方再同意不过了。

“你想他会不会过一阵子,新鲜感过去以后,又跑走了呢?”

“不,不,我相信一定不会的。”

“那你觉得他会一直留下来了?”

“我当然是这么想的。”

此刻站在窗旁、眼望着潮湿的星光下起伏的草地的博来,心里盘算的也正是同一个问题。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天衣无缝,比洛丁所想的还要完美,可是下一步呢?

接下来他要怎么办呢?什么时候西蒙会一把把他揪出来呢?而且即使西蒙没有把他揪出来,这种随时担心启人疑窦的日子又怎么过下去呢?

没有错,这是当初他打定主意要过的日子。可是他并没有真正认真地想过第一回合之后他应该怎么办。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并不认为他会成功。现在他是成功一半了,但他觉得自己就像爬上布满尖刺的高墙顶,不知如何下来。

他自窗前转过身来,拧亮电灯。他在平立克区的房东太太有一次曾这样形容自己:“我累得简直像是从轧布机上轧过一样。”他现在终于体会到这样的形容有多贴切了,他此刻的感觉正是如此。被轧得干瘪瘪的,连抬起手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他把新衣服扯下来——就是这套衣服让他在伦敦时感到那么强的罪恶感——很勉强地挂在墙上。接着又把身上的里衣剥下来,钻进那套褪色的旧睡衣里。他看到窗子还开着,心想若是雨水溅了进来,他们不晓得介意不介意,可是他实在太累了,也就不管了。

他在**躺了许久,谛听着周遭的宁静,并且观察着整个房间。这时柏特的幽魂该会进来,让这个房间充满阴冷吧。他等着鬼魅的影子进来,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房间仍是一样地温暖安详。墙纸那些陪伴着孩子成长的人物图像看起来是那么地栩栩如生,那么地友善亲切,他转过头去看着靠床边的那一群人像,想找出爱莲所喜欢的赫渥将军,心里还想着: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是不是也爱着谁。

他的眼光又转向床头板,突然记起这张床是艾力·洛丁睡过的,他再度为这样的巧合感到真有意思。有一天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洛丁,他一定也会觉得很有趣的。

不晓得这瓶花是碧翠或是爱莲插的,用这瓶花来欢迎他——回家。莱契特,他自言自语地唤了一声。他再度环视了整个房间一遍。这就是莱契特,我来了。唉!莱契特。

“莱契特”这名字似乎有催眠作用,就如同轻轻晃着的摇床一样。他伸过手去把灯拧熄。雨声在黑暗里似乎变得更大声起来。

今天早上,他在平立克区那间阴暗的小房间里穿上这套衣服,他还记得那破败的天花板以及窗外灰旧的烟囱;而此刻他却已经睡在莱契特这间舒适的房间里,外头草地的香气夹着潮湿的空气逸入他的鼻孔。

就在昏昏欲睡之际,心头突然浮起一种很确定的感觉,是过去从没有过的一种感觉——不过这种感觉让他十分愉快。

这种不寻常的感觉让他清醒了不少。他一下子同意,一下子又转而不同意。当碧翠举他的手的时候,为什么他觉得和平时与人握手的感觉不同?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很温暖很幸福的感觉?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尤其她是一个你不会同她谈恋爱的女人?

当然,因为她是个女人。但让事情这么特别的原因并不只如此,乃是因为她对他表现的亲切温暖是那么地自然。从来没有人会如此理所当然地牵他的手,他也从来没有过这种舒服的感受。不拘形式——而且,不,不是占有感。过去有一些人曾对他有占有的表示,而他并不喜欢这样。所以呢,是不拘形式而有——什么?归属感。对了,是归属感。她的手牵着他的,因为她觉得他们互相归属。这是一个女人对她的家中一分子的感觉。是不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属于”过任何圈子,所以碧翠牵着他的手时,让他有这份特别的幸福感觉呢?

他一面沉沉进入梦乡,一面想着碧翠——她那若有所思时,斜着眼睛看人的眼光、她的勇气、她怎样第一次到那间他租的小房间找他、她在事情都还没确定前就吻了他,当他今天抵达这里时,她怎样温和地处理了西蒙不在场的情况。

她是个可爱的女人。碧翠·亚叙别。他爱她。

正要蒙眬睡去的时候,有件事又让他突然清醒过来。

他现在知道西蒙让他想起谁来了。

是提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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