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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丢到没得丢(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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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逆用兵,向来讲究避实击虚,审时度势。他此番在黄州的动作,依老夫看来,极有可能是要东向用兵,趁虚而入,攻略安徽!一举拿下皖西大片疆土,使其湖北地盘与安庆发逆石达开所部的区域连成一片。”

张亮基的分析,引经据典,合情合理,顿时让花厅内的争论更加激烈。支持朱孙贻者和认同张亮基者各执一词,声音渐高。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张亮基的支持者更多些。

稍微对彭刚有些了解的官将,都觉得以彭刚的作战风格,不太可能现在打长沙。

端坐上首的骆秉章始终面色阴沉,他听着双方的辩论,目光却不时瞟向一直沉默立于舆图前,一副思索状的江忠源。

江忠源以练勇起家、屡经战阵、甚至曾在第一次长沙保卫战期间炮毙伪西王萧朝贵,骆秉章还是湖南巡抚的时候,就非常倚重信任江忠源。

骆秉章想听听江忠源的意见。

“岷樵。”骆秉章开口唤了江忠源的字,花厅内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江忠源身上。

“你与发逆周旋最久,素知兵事,屡挫发逆凶锋。依你之见,彭逆此番劳师动众,究竟意欲何往?是图我长沙,还是东进安徽?你但说无妨,兹事体大,此事我们今日务必要议个章程出来。”

被点名的江忠源,缓缓转过身,他先是对骆秉章、张亮基、乌兰泰等人拱了拱手,然后才将目光投向争论的双方。

“朱知府忠忱体国,张抚台老成谋算,二位的高见,皆有其理,江某感佩。”

客套之后,江忠源,随即话锋一转,说道:“然则,卑职与彭逆此贼多次交手,观其用兵遣将,布局谋势,其心思之缜密诡谲,恐非攻长沙或进安徽这般简单直接。此贼,深谙正合奇胜之道,惯于声东击西,每每出手,皆直指要害,务求一击必杀!”

江忠源首先彻底否定了彭刚会强攻长沙的可能性,他分析得比朱孙贻和张亮基更为透彻。

“彭逆用兵,极其爱惜士卒,不喜硬碰硬。我长沙城高池深,经此前数次围攻,防御工事更为完善,城内粮秣军需储备更为殷实,更有乌将军的广府劲旅与卑职的楚勇协力防守。

彭逆若绝不会贸然强攻此等坚城重镇,徒耗兵力。彭逆若选择此时强攻长沙,纵能惨胜,也必是元气大伤。其在岳麓山、水陆洲驻军,目的更多是牵制、威慑我军,令我军不敢轻易出击,为其另做他图创造条件。”

言明彭刚不会这么快打长沙城,给在场的部分湖南大员吃了颗定心丸,接着,江忠源又将矛头指向了张亮基东进安徽的推测。

“张抚台判断彭刚可能东进安徽,利用安徽防务空虚,攻城略地,此乃常理。然而众所周知,彭逆作战,其命脉系于水师与江湖水运!

其兵员调动、粮饷转运、火炮弹药输送,极为依赖长江及汉水、洞庭水系。若其主力欲从黄州府东进安徽,主要需走崎岖难行的陆路,补给不便,不利于其发挥其水师与火器方面的优势。

即便能攻克皖西数城,于彭刚而言,收益未必能抵偿其远征之耗费与风险。若不能直接打下庐州,反而会陷入与安徽清军的长期拉锯,分散其本可用于主要方向的兵力。故卑职以为东进安徽并非彭逆首选。”

经西征一战,长沙的大员们不得不承认,现在短毛发逆对官军已经有了火力上的优势,火器犀利不说,其麾下的火铳手、炮手要比官军的火铳手、炮手更加训练有素。

连续否定了朱孙贻、张亮基的推测之后,江忠源深吸一口气,他的手指如同铁铸一般,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个连接南北、控扼水陆的战略要冲——襄樊!

“卑职以为,彭逆若近期用兵,其真正的目标,极有可能是襄樊。

诸位请看,彭逆已据有武汉三镇,控扼长江中游;去岁西征又占荆州,扼守上游门户。唯独这襄樊,尚在我大清之手。

襄樊乃湖北之北门锁钥,汉水之咽喉,南北交通之要冲,若被其占据,则湖北全境则成其囊中之物,形成一个相对完整、易守难攻之区块!”

骆秉章听了江忠源的分析愁眉不展,凝思片刻后,说道:“彭逆去岁新得荆州,若再得襄樊,则北可威胁中原,西可窥伺川陕,南与我湖南对峙时将占据绝对主动!进可攻,退可守!

如果僧王他们未能聚歼北窜叛逆,彭逆亦可自襄樊北上出豫,接应北窜发逆南归。

反观我湖南,若其尽有湖北,则我将直面其全部兵锋,再无缓冲!届时,湖广一体,湖南危矣!”

前年丢武汉三镇,去年丢荆宜,若今年再丢了襄樊,纵使战后侥幸能保全湖北境内一些山区的州县,其实也差不多相当于湖北全境尽入彭刚彀中。

湖湘一体,湖北丢完了没得丢了,接下来就该丢长沙了。

江忠源的分析,抽丝剥茧,层层递进,从彭刚的用兵风格、战略布局、地理形势、当前时机,方方面面论证了其攻打襄樊的必然性与可行性,是所有湖南主要军政大员的发言中最有说服力的。

经过一番分析推演,花厅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方才还在争论的朱孙贻和张亮基,此刻已是面无人色,冷汗涔涔。乌兰泰紧握着拳头,指节发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说不出话来。

连骆秉章也急得来回踱步。

湖北残山剩水的情况,在座的人中,没有人比他这位湖广总督更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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