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逃跑的公鸡(第11页)
树上的李子花儿落了,水仙花的季节过去了。银莲花开个遍野又谢了,田野里弥漫起大豆的香味儿来。一切都变了,世界的花朵变幻着花瓣儿,摇身一变就令人刮目。春天过得充实,关系确立了,这男人和女人满足了对方,该是分手的时候了。
一天他和她在树下见面了,此时朝阳正灼热,晒得松树清香四溢,山坡上最后一茬犁花儿正纷纷谢落。她缓缓地朝他走来,一步一徘徊,温情变得矜持起来。他明白她身上起了变化。
“你是不是怀上了?”他问。
“为什么?”她问。
“你像一棵树,花儿谢了以后,绿叶就水灵。你有点蔫了。”
“是这样的。”她说。“我是怀了你的孩子。这样好吗?”
“当然!”他说。“这怎么会不好呢?从此峡谷里的夜莺再也不唱了。可是你在哪儿生下这孩子呢?我除了一条命,一无所有啊。”
“我们就待在这里。”她说。
“可是令堂大人会怎么想?”
她脸上闪过一片阴影,没说话。
“她一旦知道了会怎么办?”他问。
“她开始知道了。”
“她会伤害你吗?”
“哦,伤害不了我!我有的都是我自己的。我怀的是奥斯里斯的孩子……不过,你要小心那些奴隶才是。”
她看着他,焦虑破坏了她母性的宁静。
“你别烦心!”他说。“反正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他知道告别的时候到了。他得一个人走,这是命。但他并不孤独,因为他带着那种触觉,即使不能触摸到她了。跟他同在的还有那一轮一轮看不见的太阳呢。
他必须得走了。因为海湾里妒忌和财物之争又开始了,**和生殖曾一度使之得以缓解。那寡妇和她的奴隶打着财物的名义要报复他,因为他吃了这里的饭,跟这里的女人建立了活生生的关系,在这女人身上找到了欢乐。他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们不能亵渎我同女人的接触。我跟他们势不两立。
他小心注视着,他明知他们在使坏。于是他从洞里搬了出来,找到了另一个住处,海边上一个小小的沙窝,在石头下,即干燥又隐秘。
“我得马上走。奴隶们要找我的麻烦。不过我是个男人,大路朝天任我走。咱们之间的缘分是铁定了的。放心吧。什么时候夜莺在你的峡谷里又唱起来了,我就又回来了,准回来。”
她说:“哦,别走!跟我待在这岛上。我会为你和我建一座房子,就建在寺庙旁的松树下。我们可以分而居之。”
但她知道他会走的。她甚至希望自己凉丝丝的头发能帮自己从焦虑中解脱出来。
“如果我待下去,”他说:“他们会把我出卖给罗马人,让我伏法。我是坚决不能再让人出卖了。所以我走,去伴着孩子长大,然后再回来。不管远近,咱们都有好缘分。太阳会随着季节转回来的,我也会回来的。”
“先别走呢,”她说:“我让一个奴隶去半岛最窄的地方监视去了。先别走,等灾害出现了再走也不晚呢。”
一个寂静的夜里,他正待在自己的小窝里,听到了轻轻的桨声,听到船撞击石头的声音。于是他爬出去听个究竟。听到的竟是罗马管家的话:
“悄悄地到那羊圈里去。里西普斯用网子套住那个睡觉的逃犯,咱们得让他伏法,爱茜斯的女人对此会一无所知的……”
他们爬过去时,死过的男人闻到了身上擦了油的**奴隶们身上的肉味,然后是罗马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他爬近了海边。坐在船里的奴隶自顾纹丝不动地把着桨,海面十分平静。死过的男人认识他。
所以他透过石头缝声音清晰地冲他说:
“你就是那个在爱茜斯眼皮子底下占有少女的人吗?你不就是那个年轻人吗?说呀!”
那小伙子恐怖地在船中站了起来。他一动,船就乱撞石头。那个奴隶惊恐中跳出船来,逃上了石坡。死过的男人迅速抓住这条船,一脚迈了进去,将船推开。船桨上还留着奴隶的手留下的不雅的热乎气。不过他还是渐渐地将船拉到沿海岸的湍流中,这船会默默地载着他走的。星光灿烂的天际下是漆黑的海岸线。半岛上一丝灯光也没有:女祭司不再做夜祷了。死过的男人缓缓地摇着船随波逐流,笑着自言自语:我种下了我生命和复活的种子,永远将抚慰给予时下最可人的女人,我的肉里带着她的香味,就像玫瑰的香精。在我中年时候,她成了我的亲人。不过此时那条流光溢彩的金蛇[74]又蜷缩起身子来了,就睡在我的树下。
“让这船带我走吧,明天又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