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6页)
“现在还不能决定,要看刘武周的动态。”裴寂又重申李渊的指示,“总之,记住一句话,一定要沉着,一切听他的意思。”
因为有“不可轻举妄动”的告诫,增兵巡河、相机南渡的计划,自然是打消了。李世民每天照旧在刘文静那里饮酒下棋,在表面平静的生活中,密切注意着刘武周的动态。
由于得了突厥所援助的大批好马,刘武周进兵神速,攻下娄烦,盘踞汾阳宫——那里有五百宫女,刘武周把她们当作礼物,送给了突厥。但是,他却不敢南下攻击太原,因为他知道李家父子不是好惹的。
在刘武周一进雁门时,李渊就下令整顿城防,准备坚守——而这只是做给王威和高君雅看的一种姿态。等听说汾阳宫的五百宫女,哭哭啼啼,将要出关时,他下令召集守将牧令会议。
以副留守王威、高君雅为首,晋阳宫监副裴寂、晋阳令刘文静,以及各军郎将、校尉都奉召到了留守府大堂,李世民并无官职,只能在暖阁屏后,悄悄旁听。
李渊全副戎装,出临大堂,等部属分班参拜完毕,他站起身来,徐徐说道:“刘武周自雁门进窥,攻占娄烦,盘踞离宫。我是太原留守,如果放纵刘武周,不加诛讨,这是轻弃守土之责,其罪当死。可是发兵得要有诏令,皇帝远在江都,一来一往,缓不济急。诸位看,我应该怎么办?”
满堂静寂无声,只见大家面面相觑:有的拿不出主意;有主意的自觉不便首先发言;还有些人在没有想主意以前,先要研究一下留守作此征询的用意何在,如王威和高君雅就是这样的想法。
“寇势日逼,要及早为计。”李渊又说,“诸位有话尽管说,毋庸顾忌。”说着,视线射向两位副留守,示意他们率先发言,作为倡导。
王威和高君雅还未开口,人丛中冒出一个响亮的声音:“为了国家的利益,留守应该专断独行。”这先意承志的人,是司马刘政会。
有人一开了头,跟着说话的人便多了:“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留守负专关之寄,理当发兵讨贼。”第二个说。
“事机紧迫,延误不得了!”第三个说。
“是的。”第四个说,“坐而行,不如起而行。我们愿效前驱。”
于是议论纷纷,争相献策,却没有一个主张保守慎重的。王威和高君雅眼见士气如此,不便提出异议,两人对看一眼,取得了默契。
“留守!”王威作了一个结论,“大家的看法都差不多,以早日剿灭乱贼为上策。我想,可以一面上奏,一面发兵。这样双管齐下,君命戎机都可以兼顾了。”
“高明得很!”李渊点点头,转脸问高君雅,“君雅兄的意思呢?”
“自然要迅赴戎机。”
“那么,我决定照两位的意思来办。”李渊面对部属,提高了声音说,“诸位的意见都是一致的,我以诸位的意见为意见。不过虽说迅赴戎机,却也不可轻率,总期事出万全,一鼓**平,才不至于让刘武周四处窜扰,为害民间。诸位回去,立即备战,一切进剿方略,我跟两位副留守商量停当,另有后命!”
会议散后,李渊跟王威和高君雅商量,认为既要防守太原和晋北各地,又要出动大军进剿,兵力还不够充分,需要招募补充。留守是主帅,而且话也有理由,王威和高君雅自然表示同意。
于是,招兵的告示,贴得到处都是。刘文静又奉了李世民的命令,多方策动,所以应募的壮丁,络绎不绝。由于晋阳宫库藏的富饶,粮饷被服,可以作充分的供应。但李世民的眼光看得远,并不因一时供应无缺便疏于筹划,仍在多方劝募捐输,太原城内的各类工匠及贫家小户,纷纷投入军需采办之中,造成了极繁荣的市面。
这种情形,李靖很快地知道了。同时,虬髯客也知道了——他在洛水指挥作战,受了箭伤,李密把他护送回来,正由张出尘照料着在疗养。
在虬髯客指挥之下,跨洛水抗东西二军的战役打得很好,刘仁恭一看形势不妙,退保东都洛阳。洛阳的城池坚固,一时攻打不下,战事成了对峙胶着的局面。
虽在病中,虬髯客仍不顾张出尘的劝阻,经常邀李靖来研究大局,一谈就是通宵。李靖的看法是:洛阳,论守不如四塞之国的长安,论战不如四通之地的大梁,但不得洛阳,长安和大梁的重要性将大大地减低,所以洛阳为天下之咽喉,不得此地,攻下潼关亦不能发生太大的作用。
而现在情况不同了,太原已有起兵的准备,一出河东,王长谐开关相迎。“那会搞成怎么个窘相?”张出尘焦灼地问。
“西阻潼关,东绝河洛,成了孤立之势,就算别人不来攻你,自生自灭也维持不到多少时候。”虬髯客以尊重的口气,转脸问一句,“药师,是这样吧?”
“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李靖点点头,“目前最大的关键在洛阳,洛阳一下,首尾相连,声势完全不同了!”
那种近乎英雄末路的神情,出现在争强好胜、豪迈飘忽的虬髯客的脸上,特别能引起人的伤感。“三哥,三哥!”张出尘怜痛地喊着,“你怎么了?”
“唉!”虬髯客抚着左臂的箭伤说,“我看错了人!”
张出尘一惊,急急问道:“谁?李密?”
虬髯客点点头:“他不肯出死力打洛阳。”
“为什么?”
“为了保全他自己的实力。他准备自建尊号称‘魏公’……”
“这样说,不是背叛三哥吗?”张出尘失声惊呼。
虬髯客不响,李靖也不响。空气僵硬沉重得使她的呼吸都觉得困难了。
最冷静的还是李靖。“洛口虽富庶,但一隅之地,李密也做不出大事来!”他看着虬髯客说。
“人,只要有了私心,一切行事,便往往有乖常理了!”虬髯客停了一下,又说,“我曾跟他说,如果洛阳一时拿不下来,不必虚耗时间,间道越过洛阳,会合一起,西取长安。他还是不肯。”
“总有个理由吧?”
“他说他的部卒都是山东人,洛阳不下,不肯深入关中。”
“哼!”李靖冷笑一声,摇摇头,什么话也不想说。
倒是张出尘提出了极其扼要的一问:“那么,三哥现在对李密到底持什么态度呢?”
“他说他先建尊号,只是为了易于号召齐鲁两淮的义师,称‘公’而不称‘王’,是准备将来拥戴我登大位。这番话,表面很动听,我不便有别的表示。而且,我绝对不愿见我内部有分裂的情形出现,所以等伤势稍好,我还要到洛口去,跟他彻底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