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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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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昭妫自然顾不得谈自己的事,先忙着替荆轲招待宾客要紧。可是,来客是何身份呢?得先问清楚了才好着手。

“必是一女一男……”

“还有女客?”昭妫诧异地打断他的话问。

“是师弟二人。女客就是鼎鼎大名的徐夫人,太子特意礼聘来的;男的是她的弟子,名叫孟苍。”

“噢!”昭妫想了一下说,“既是远道而来,必定还未用饭。”

“对!”荆轲说道,“即刻叫庖人备膳。”

“今夜想来要安歇在这里。把那位徐夫人安置在延曦阁中吧!”

“不好!”荆轲立即提出反对,却未说明反对的理由,只说,“客房多得很。除了延曦阁,你挑最好的地方供徐夫人下榻。”

昭妫不便作何争执,答应一声,自去准备。荆轲也随即检点了衣冠,出厅迎接。

刚走到厅前,只听车声辘辘,沿着甬道驶来三辆双驾的车子。第一辆是围车,御者是个高大的青年,荆轲眼尖,看出他就是孟苍。

等车一停,荆轲迎上去匆匆招呼一声,随即又问:“尊师呢?”

“在这里!”车帷一掀,徐夫人露面了。

荆馆的两名女侍,疾步上前,把徐夫人扶了下来。她仰起头来,欢畅地舒了口气,“可终究到了地头了!”然后含笑寒暄,“荆先生,一别三年,不想又得聚会。”

“是啊!”荆轲就着灯光看了看她的脸色,“夫人清减得多了。这三年——”

“唉!”就在他略一迟疑之际,徐夫人叹口气说,“一言难尽,这里不是说话之所。”

“是,是。请进来,先息一息。”

这时昭妫也赶来了,招呼着徐夫人先去更衣休息。荆轲亲自接待孟苍和另外两名同行的人——也是有名的冶工,徐夫人听说燕国要大量铸造刀剑,特意物色了来的。

等客人们掸一掸土,洗一洗脸,征尘初卸,庖人已经备好晚膳,荆轲相陪入席。第一天见面,还谈不到正事上去,只说些旅途的情形。徐夫人告诉荆轲,他们自井陉东来,折而北上,山路崎岖难行,经过赵国边境,还要防备秦兵的盘诘骚扰,所以一路不能按常规歇宿,也因为如此,这一天才错过了驿宿,深夜相扰,十分不安。

“哪里的话?”荆轲也有歉意,“倒是我疏忽了!原知夫人就在这几天要到,我早该派人在边界迎接。”说着向徐夫人师弟和那两名冶工,一一敬了酒。

等荆轲归座,徐夫人喊道:“孟苍,你代我为荆先生进一觞。”

“是!”孟苍起身,趋向荆轲席前,敬酒必有一番说辞,他却是个拙于口才的人,捧着酒倒有些发愣了。

“荆先生!”徐夫人在一旁说话,“亡国之人,穷无所归,托庇荫下,还求多多照应。孟苍,你说:请荆先生多看顾我们娘儿俩!”

孟苍还未开口,荆轲已避席相谢:“夫人的话,我荆某不敢当。我也是亡国之人,寄迹他乡,只是我敢保证,燕太子礼贤下士,谦恭仁厚,对夫人一定极其尊敬。尽请安心住下,共伸同仇敌忾之志。”

“是的。共伸同仇敌忾之志!”徐夫人说,“不为此,我不会到燕国来。”

荆轲把这句话默念了两遍,内心充满了庄严的感觉。嬴政的暴力可以灭掉赵国,但灭不了赵国的民心,匹夫匹妇,不可夺志,像眼前的徐夫人,便是一个例子。

在别人看,千里迢迢,她是应聘到燕,来做太子丹的上宾的,而她自己却不免有寄人篱下之感,所以先小心谦卑地打了招呼。但是,这并非为了她自己想觅个清静的容身之地,安度余年。她的余年中还有一番事业,她的已迅速趋于衰老的身躯中,还藏着一颗雄心——报国雪耻的壮志,要找个最适当的环境和机会去实现。这才是她不惮远行,吃尽辛苦,间关跋涉到燕国来的最大原因。

由于了解了徐夫人的心情,荆轲对她越发尊重,而且也觉得更易共事,因为他跟她都是国破家亡,托足异地,也都是受太子丹礼聘,来做同一件工作,而尤其要紧的是,他跟她都想打倒嬴政,为天下除害,为国家报仇雪恨。

于是,他再一次捧觞向徐夫人致敬:“夫人!你我处境、志业、目标,无不相同。”

语气没有完,“无不相同”又如何呢?这就不必说了。徐夫人深深点头,领悟到荆轲今后,将会拿她当自己人看待,敬为尊长。一到燕国,便获得如此郑重有力的保证,得以免除初次接触陌生环境所必有的恐惧,实在是件大可快慰的事。于是,不善饮的徐夫人欣然浮一大白。

看看孟苍和那两名冶工都已食毕,肃然静坐,徐夫人便谢了主人,结束宴会。

第二天上午,太子丹得到荆轲的通知,赶至荆馆,把徐夫人师弟和那两名冶工接到城内,拨了一所精致的第宅安置。当晚在东宫设宴接风,略略说了些门面话,徐夫人话风一转,入于正题。

“太子,荆先生!”她说,“我在邯郸,便知太子好客,礼数特重。但我要直言,衰迈老妇,只图清净,像这样的宴会,到此为止,今后请太子不必多礼,即蒙宠召,我亦一定辞谢的。这不是我不识抬举,只是想留些精力,好为燕国效劳。该当如何,就请此刻见示,来日便可动手。”

太子丹真想不到徐夫人是这么一个比须眉男子还要爽直明快的人,一时倒愣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了。

“恭敬不如从命!”荆轲代太子丹作了回答,“不过夫人有何需要,亦尽请明示,千万不要存着作客的念头。”

“对了!荆卿的话,正是我心里的意思。”太子丹停了一下又说,“且先宽饮。席散以后,再向夫人请教。”

徐夫人有数了,铸造刀剑,整军经武,关乎国之大计,自然不便在此时此地细谈,所以点点头不再多说。

席散了,孟苍和两名冶工被送回馆舍,徐夫人自然要留下来。

由于荆轲事先已有报告,所以太子丹对徐夫人的态度已有了解,信任她是个可以共机密的人,在密室中他毫无保留地把入咸阳、刺嬴政的计划,都说给了她听——不过,荆轲必得找一个深通剑术的人做助手,以及拿樊於期的首级作见秦王的进身之阶的话,他却未说,因为这两件事都还没有结果。

从一开始,徐夫人便意会到在这个惊人的计划中,她是关系极重的一个人,所以对太子丹的说明,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注意。但等细心听完,她转脸向荆轲看了一眼,却是沉思不语。显然的,她的神情表示她对这个计划,并不完全满意。

“夫人!”荆轲想起有句话必须先告诉她,“凡得与太子在此室论事的,发言绝无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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