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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美丽人生(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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笥河先生偕宴太白楼醉中作歌

黄景仁

红霞一片海上来,照我楼上华筵开。

倾觞绿酒忽复尽,楼中谪仙安在哉。

谪仙之楼楼百尺,笥河夫子文章伯。

风流仿佛楼中人,千一百年来此客。

是日江上彤云开,天门淡扫双蛾眉。

江从慈母矶边转,潮到然犀亭下回。

青山对面客起舞,彼此青莲一抔土。

若论七尺归蓬蒿,此楼作客山是主。

若论醉月来江滨,此楼作主山作宾。

长星动摇若无色,未必常作人间魂。

身后苍凉尽如此,俯仰悲歌一徒尔。

杯底空余今古愁,眼前忽尽东南美。

高会题诗最上头,姓名未死重山丘。

请将诗卷掷江水,定不与江东向流。

当年李白抵达安徽宣城,登临以谢朓命名的“谢朓楼”时,能否想到一千年以后,更有后人慕名登临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太白楼”?当年李太白信笔发出“神女去已久,襄王安在哉”的感慨时,能否想到一千年以后,更有后人追问“楼中谪仙安在哉”?

“青山对面客起舞,彼此青莲一抔土。若论七尺归蓬蒿,此楼作客山是主。”

人事代谢,往来古今,雪泥鸿爪,白驹过隙,本就是人间寻常。

白香山有诗:“可怜荒垄穷泉骨,曾有惊天动地文。”

韦浣花有诗:“李白已亡工部死,何人堪伴玉山颓。”

过李白墓时,黄景仁留下了两阙《贺新郎》。

贺新郎·太白墓和雅存韵

黄景仁

何事催人老?是几处、残山剩水,闲凭闲吊。此是青莲埋骨地,宅近谢家之脁。总一样,文人宿草。只为先生名在上,问青天,有句何能好?打一幅,思君稿。

梦中昨来逢君笑。把千年、蓬莱清浅,旧游相告。更问后来谁似我,我道:才如君少。有亦是,寒郊瘦岛。语罢看君长揖去,顿身轻、一叶如飞鸟。残梦醒,鸡鸣了。

这词里最让人伤心的是开头那句“何事催人老”,别人都能写这句,唯独黄景仁不能写,他既然敢写,我就敢哭出声来。何哉?因为青年即死去的人有一个特权,他不曾老去过,不曾说过老人常说的那种怯懦的话,不曾有人见过他老去的样子,这也意味着,他将不得不永远年轻。

黄景仁不关心李白人生中那些不顺心的事,他只是崇拜李白的诗才,他埋怨李白:你写那么好,让别人怎么活?他幻想李白向自己提问:小黄啊,后人当中有没有像我这样的人?他幻想自己可以回答李白的提问:就算有,也是孟郊贾岛吧。

如果我是孟郊或贾岛,听到黄景仁如此慷慨的评价,恐怕要激动地破棺一聚。

别人都觉得黄景仁诗风奇崛,与众不同,像武林中人看令狐冲使用独孤九剑,却猜不到那绝技的来历。按照黄景仁的说法,他一生作诗,都是在学李太白,“我所师者非公谁?”李太白平生孤傲,不肯低头,除了谢朓,所谓“一生低首唯宣城”是也。那么,黄仲则又何尝不是“一生低首唯青莲”呢?

李白墓旁,自幼熟读太白诗的黄景仁感慨壮烈:“呜呼有才如君不免死,我固知君死非死。长星落地三千年,此是昆明劫灰耳。”李白的诗与酒,让黄景仁五体投地:“醒时兀兀醉千首,应是鸿蒙借君手。乾坤无事入怀抱,只有求仙与饮酒。”当然,谈到李白时,你很难回避杜甫,黄景仁也很喜欢杜甫,曾经追访过杜甫的遗踪,但他对杜甫的喜爱显然不像对李白的喜爱这样纯粹,他终究对杜甫有点意见:“终嫌此老太愤激。”

心疼杜甫,杜甫不哭。死忠粉丝的双标向来都是这样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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