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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文化教育篇(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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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现在高考,是以分数定成败。所以从幼儿园开始,家长们就跟疯了似的,紧紧地盯着娃娃们的成绩,多一分少一分都是要紧的儿。唐朝人看文采呀,所以唐朝的家长们,从小就培养孩子们作诗文的本事,唐朝有多少人奶牙还没有换完就能出口成诗的,多得数数不过来了。

在这种教育机制下,不多出几个诗人那才怪呢。所以,从初唐四杰的王勃、卢照邻、杨炯、骆宾王,到后来的大李杜(李白与杜甫)、小李杜(李商隐和杜牧),还有什么田园派的王维与孟浩然,边塞诗人王昌龄、高适,多得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不过这些都不足为奇,这些人从小都是被当作种子选手去培养的,吟诗作对对于他们而言是必修的课程。然而女孩子就不一样了,科考不要女孩子呀,所以爹妈就觉得,一个丫头片子,能把针线活做好了,将来找个好婆家,那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至于作诗嘛,还是留给你的兄弟们去研究好了。

可是,偏偏就有那巾帼不让须眉的,唐朝的男诗人固然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可那些才貌双全的女诗人也是很了不得的。第一个就得说薛涛。

薛美女会作诗的年纪,大约相当于咱们现在的小学二年级。不要张大了嘴那么盯着我看,这是真的。可惜她命不好,早早地死了爹,后来沦落成了官伎。不过好在她认识了中年大叔韦皋。在韦大叔的照应下,薛美女很快如鱼得水,凭着高颜值与高智商,尤其是她作诗的高水平,一下子名声大起。这就难免引得一群男粉丝爱在她身边打转转,更有那些男诗人们,天天喜欢跟她你唱我和的。这下韦大叔不乐意了,一翻脸给了她个教训,直接贬到军营去慰边了。

薛美女受不了军营里的苦,写过一组《十离诗》,算是给韦大叔的忏悔信,像什么鱼儿离了池水,“不得清波更一游”;毛笔离开了手,“不得羲之手里擎”;什么鹦鹉离了笼,“不得笼中再唤人”等等这些吧,其实就是委婉地向韦大叔表示,我离开了你,的确很后悔。大叔心一软,就又把她叫回去了,只是两个人的关系再没有合,没过多久,大叔就暴病而亡了。

中年以后的薛美女遇到了她的第二段爱情——风流才子元稹,是一场姐弟恋,此时薛美女已经人老珠黄,而元才子还正意气风发虽然爱情很甜蜜,不过现实总是很残酷——这场爱情无疾而终。

晚年的薛美女每天独坐在小溪边,用红笺写好了诗,放入溪中,让它们顺水漂去。这笺是她自制的,尺幅的大小正好适合写一首诗,很是有些情调。所以也有人说,薛美女后来加入了造纸业,不知是真是假,但是她所创下的这“薛涛笺”倒是的的确确在中国文化上留下了非常美丽的一笔。

还有一位与薛涛一样好看,又特别会作诗的唐朝美女,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那位被李亿的大老婆送去道观里的鱼玄机。“易求无宝,难得有情郎”就是这位美女诗人的真情之作。

真是幸福的女人都一样,不幸的女人却各有各的不幸。鱼玄机薛美女一样好看,和薛美女一样会作诗,也和薛美女一样没有遇到个能真心愿意爱护她一辈子的好男人。

鱼玄机写过“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的句子,什意思呢?站在大街上看着人家男人们都进了考场去考功名了,自己有这能诗能文的才学,可惜却是个女儿家。而整个大唐,像她与薛这样的女诗人还有很多,那首“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就是唐朝的另一位美女诗人杜娘写的;还有我们前面讲到过的那位偷偷爱上邻居家小哥的晁采姑娘,“侬赠郎丝衣,郎遗玉钩子。郎欲系侬心,侬思著郎体。”看,这么妙的句子,虽然不敢比李大诗人那“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气魄,但却也玲珑可爱,把小女人那细腻婉转的心思写得多到位啊。所以说,在作诗这件事情上,“谁说女子不如男”?

唐朝人念诗,真的是用“关中话”吗?

陕西人有的时候很可爱,觉得一千多年以前的唐朝在我们家门口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长安城那么个国际化的大都市,谁能比得了,就觉得好像这样的荣光足以照耀几千年几万年似的。有一天在小区门口见一哥们敞着怀,正天南海北地跟人闲聊天:“这要是在唐朝,咱现在说的这话就是普通话。咋,李白杜甫念诗,用的都是咱这话。”

很多陕西人都这么以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们坚定地以为作者的原创是用陕西方言念出来的,因为他们坚定地相信,在唐朝那会儿,既然西安这块地方是“首都”,那当时的“普通话”自然就应该是关中话。

所以讲到这里的时候我是有些为难的,都是乡党,你让我告诉他们说我们这关中方言和人家唐朝的“普通话”压根儿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多打击他们呀。可你要是不让我说吧,实在是怕他们哪天又这么张狂着,拿关中话念的唐诗当作全国人民的典范,那我又得有多不好意思呀。

乡党们,唐朝的诗人可未必个个都是长安人呀,他们也未必个个都讲长安话。比方说李白,他是从四川来的,而要论起他的老家,那可是一竿子就戳到国外去啦。还有杜甫,是个河南人。孟浩然,是个湖北人。难道说这些人为了写首“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还”或者“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还得先把长安话学会了吗?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难道说,当时这些诗人在作诗的时候,都是南腔北调吗?当然也不是,唐朝也是有“普通话”的,但真不是关中话。这要说起来,话就长了,至少得把时间往前挪上几百年。那会儿还是司马氏的天下,他们的“首都”是今天河南的洛阳,他们那会的普通话,还是以洛阳话为基准的“洛下音”。后来,北方的一些游牧民族看上了中原这块风水宝地,再加上司马氏家族自己也不争气整天窝里斗,这内忧外患的,洛阳就待不去了。他们想了个主意,拖家带口地纷纷往南边跑,跑到了今天的南京,在那儿又搞了个新廷,就是东晋。

这些从洛阳到南京的东晋士族们虽然是移民过去的,但那会儿现在不一样,南京发展远远比不上洛阳,所以这些从洛阳过去的人很有从中央到地方的优越感。他们照样说他们的中原话,本地人呢当然是吴侬软语喽。东晋是朝廷势力,他们说的话,在当时的吴人里,自然是官话。所以,也会学习他们、模仿他们。而这些朝廷势毕竟是到了人家吴人的地盘上,他们也不会把自己围个圈子孤独地过日子,所以很快,他们就开始与吴人通婚、做朋友。这样一二百年过去了,他们的语言与当地的语言相互融合,重新形成了一种新的言,就变成了带有洛下音的吴语。

后来,隋朝统一天下的时候,自然也要想到关于语言的统一题,要不然,满朝文武有打南边来的,也有打北边来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听不懂对方说的话,还怎么坐在一起工作呢?那么到底哪一种语言为标准的“官话”呢?

当时首先有人提出来,当然是要恢复到之前的洛下正音为标准。问题是,当时的洛下正音已经吴化了。那么就以留在北方的洛下音为准吧,但北方音也被游牧民族胡化了。这个争论僵持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确定,这个官话就以南去的一支洛下音为基础,再参考留在洛阳本地的北音,确定了一种十分复杂的音系,这就是后来的中古音。有一个叫陆爽的人,把这套音系写成了一本书,教大家来学习这种语言,这书的名字叫《切韵》。

《切韵》一经出版,在得到了官方的认可以后,很快就在文化界得以推广。同时,国家号召所有的教育机构都用《切韵》为教材,要求全国各地的学生无论写诗作文,都以此为标准,这才是当时诗人们念诗的标准音。

所以,如果你对唐诗有那么一些了解,就会知道,在仄音里有一个入声,它不同于咱们现代汉语发音里的任何一个声调,非常短促,出生于北方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个入声是如何发音的,但这个发音却在今天的吴音里还能找得到。

所以在这儿,我非常心痛地告诉我的陕西乡党们,大唐人民的唐诗,真不是用咱关中话念出来的,人家念的唐诗,是用南方人那唱着歌儿似的吴侬软语,而不是陕西人那吼秦腔似的长安调。

别打我,我说的是实话。

第十四节这么有学问的唐朝人,怎么教出来的

听我前面说了关于唐朝人与唐诗的故事,是不是觉得他们还真是挺有文化的,一个乳牙都没换完的丫头片子,张口都能来几首文绉绉的诗,好想打听一下,她的妈妈是怎么教她的呀,都报了哪些兴趣班?平时都看什么课外书?学校里教些啥课程呢?

我知道这让你一下子就对唐朝的教育模式感兴趣了,是不是也想着照着他们那培育种子选手的标准,来培育一下你们家的小朋友,将来说不定也能成个大诗人大文豪啥的呢?没有问题,我现在就满足一下你的这个小心愿,带着你去唐朝的课堂上看看,那时候的老爸老妈是怎么开始他们孩子的启蒙教育的。

教育,得从娃娃抓起

我以前和我一个闺蜜聊这个话题的时候,她的感慨就特别多。她说:“唐朝的孩子幸福啦,都不用报书法班,从小写字就用毛笔;你再看人家,一上学就念《三字经》《弟子规》《百家姓》,而我们现在要想学这些,还得去报个国学班。”

可是你知道吗?就算在唐朝,那些老爸老妈想给他们的娃娃们花钱报个兴趣班学这个,那也学不来呀。因为这些都是唐朝以后才出来的儿童教育读本,你让他们上哪儿学去呢?

那唐朝的娃娃们都学什么呢?

最通用的读本是《千字文》。这本书的成书时间是南北朝时期,离唐代并不算特别远。《千字文》里面收录了整整一千个汉字,被写成韵文的形式,念起来特别好听:“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我上学的时候,老师不教这个,后来二十好几岁了才补学了这一课,比起唐朝那些刚上学的娃娃们,我还真是和人家差好远呢。

还有一本书,叫《急就篇》。这是汉朝人编的一本书,作者叫史游。请注意啊,我在这里说的“急就”可不是医院里面的“急救”,这个“急就”大概是说,能让孩子们很快地掌握一些知识要领的意思,有点速成教材的味道。

《急就篇》里给娃娃们讲了许多这世上能够经常接触到的各种名物,像什么衣服啦,动物啦,植物啦,还有人体的各个器官等。娃娃们根据这本书不仅能够学到很多生活常识,还能认识好些字。

还有一本教材叫《蒙求》,唐朝人自己编的,为的是让娃娃们认字,但编得很美。“王戎简要,裴楷清通。孔明卧龙,吕望飞熊。杨震关西,丁宽易东。谢安高洁,王导公忠……”是四个字一句的韵文,念起来朗朗上口,而且这本教材不仅是教娃娃们认字的,还教娃娃们知道好多历史典故。

与《蒙求》类似的,还有一本《兔园册》,也是唐代的一本启蒙教材,同样是用对偶的句子,以自问自答的方式,把一些经史知识入浅出地教给娃娃们。因为内容非常浅显,所以在唐朝几乎家家都一本这样的书。

说了这么好几种教材,怎么听上去都像是语文类的,唐朝不教娃们数学吗?咱们前面就说过,科举制度是以考文采为主的,这使中国的整个封建时代一直重文不重理。所以你看,人家外国人坐在果树底下就能思索出个地球引力来,但中国的书生坐在树底下,他能只会给你写首诗出来。

但这也并不表示说,除了语文以外,咱们古时候的课堂就不教的。听,唐朝的娃娃们就已经开始在背乘法口诀了。虽然说科考考是文采,但基本的数学知识,大唐的教育也绝不会放松,不然连数不识,跑到京城那么远的路,想吃口热面都不会和店家算钱,那可么好?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另一本教材——《太公家教》,这一本是教孩子们学规矩的书。比如“得人一牛,还人一马”,又比如“一为师,终日为父;一日位君,终日为主”,还有什么“居必择邻,近良友”“他篱莫越,他事莫知;他贫莫笑,他病莫欺”,全是做人的道理,很像我们现在的思想品德教材。

除此以外,还有一堂最重要的写字课,就是我那闺蜜说的,他们从小就练毛笔字。这个没有办法,大唐那会儿没有硬笔书法,要想字只有毛笔,他们从小就练,还有专门的练字帖:“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礼也。”这二十五个字,被中的小朋友写了上千年,一直写到了民国,写到了鲁迅的年代。想起来了吗?鲁迅的笔下就有位“上大人孔乙己”,这名字就是打从这帖子来的。清朝的时候因为非常崇拜孔老夫子,为了避讳他名字里面的“丘”字,就把“丘乙己”改成了“孔乙己”。现代人只记得鲁迅笔下的那位穿着长衫站着喝酒的孔乙己,却早把这个教娃娃练字的字帖给忘记了。

不过听说最近有一位小学老师已经在提倡,给娃娃们教字,就从这二十五个字开始,因为这二十五字虽然简单,但却基本上包含了汉字的所有笔画。我拿起毛笔,把这二十五个字挨个写了一遍,别说,有的字我还真是写不好,比如“乙”,比如“九”,还有“也”,写得真难看。在这个方面,我是真比不上唐朝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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