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远足(第2页)
“可这是为什么?你肯定该送给赫麦妮!你是属于她的。”
他没言语。她还捧着这些戒指。她想戴上试试,可内心里又有点儿不让她这样。而且,她怕自己的手太大了,除了小指头都戴不下会丢脸,她退缩了。他们默默地穿过空寂的车道。
乘车兜风让她觉得刺激,她甚至忘记了他的存在。
“我们这是在哪儿?”她突然问。
“沃克索普附近。”
“那我们去哪儿?”
“随便哪儿。”
这正合她意。
她摊开手,看看那些戒指。那三枚交叠在她手上的镶着宝石的戒指,让她这样快乐。她真该试试。她悄悄地戴了戴,不想让他看到,这样他就不会知道她的手指粗得戴不上戒指了。可他还是看到了。只要她不想让他看到的,他总能看得到。这是他又一个可恨的地方,特别警醒。
只有那枚红色蛋白石的戒指,环孔较薄,能套在无名指上。可她很迷信。不,已经有这么多的不吉利了,她不能接受他当作信物的戒指。
“看,”她说着,羞怯地伸出手,手半张开着。“其他的都戴不了。”
他看着她敏感的皮肤上,柔和的红宝石闪闪发光。
“是的。”他说。
“不过蛋白石不吉利,是吗?”她沉思着问道。
“是吧,可我宁可选择不吉利的东西。运气是庸俗之物。谁指望运气带来什么?我可不。”
“可这是为什么?”她笑了。
可她太想看看其他戒指戴在手上什么样,就把戒指都戴在了小指头上。
“它们能撑得更大一些。”他说。
“是,”她将信将疑地答道。她叹了口气,知道接受了这些戒指,就是接受了一个誓约。而这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她又看了看那几枚戒指。在她眼里,它们十分漂亮,它们不是饰物,也不是财物,只是些漂亮的小东西。
“我真高兴你买这些戒指。”她说着,有点儿不情愿地把手轻轻地放在伯金的胳膊上。
他微微笑了笑。他想要她接近他,但他的内心深处是有气的,也是满不在乎的。他知道厄休拉真的对他有感情。但这不是最终的趣味。当人变得满不在乎,不受个人感情的影响时,才会有更深层的感情。而厄休拉仍处于个人情感的阶段,总是那么讨厌地个人化。他已经接受了她,而他自己从没有被接受。他从她隐秘、羞耻心的根子里接受了她——她就像是一个魔鬼,笑傲神秘腐朽的源泉,那是她生命的源泉。他笑着,耸着肩,接受了,最终接受了。至于她,她什么时候才能超越自己,在死亡的本质上接受他呢?
此刻她变得很快活。车向前驶着,下午的天气柔和而朦胧。她兴味十足地聊着,分析着人们和他们的动机——古德伦啦,杰拉尔德啦。他含含糊糊地搭着腔。他对人、对人的个性不再有那么多的兴趣——人们各有不同,但如今都囿于一定的限制。他说,大约只有两种伟大的理念,两种活跃的潮流,以各种不同的反应形式在继续存在着。反应随着各种不同的人而改变,但他们遵循着几条伟大的规律,从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的反应和行为举止无意识地遵从着几大规律,当这些伟大的规律和原则被众所周知,人们就不再有神秘的趣味了。他们从本质上都是相像的,不同的只是主题的变异。他们没人能超出特定的地位。
厄休拉不同意,她觉得,认识人还是一种历险。不过,这也许还不足以让她试图说服自己。或许,她现在的兴趣有些呆板,或许,她的兴趣还具有破坏性,她的分析是真的把事物撕成碎片。她心底里,对人和人的特质并不在意,甚至有毁灭人们的欲望。刹那间,她似乎触到了自己无声的心底,她平静下来,心思完全转到伯金身上。
“在黑暗中往家走,不可爱吗?”她说道。“我们可以很晚再喝茶,是吗?是吃正式茶点吗?那不是很妙吗?”
“我答应去肖特兰兹吃晚饭的。”他说。
“可是,这没关系呀,你可以明天去——”
“赫麦妮在那儿哪,”他很不自在地说。“她过两天就走了,我想我该去和她告别,以后我绝不再见她了。”
厄休拉和他拉开了距离,双唇紧闭。他皱着眉头,眼里又闪出了怒火。
“你并不介意,是吗?”他恼火地问。
“不,我不介意。为什么我要介意?为什么我该介意呢?”她愤愤地嘲弄道。
“我是问自己,”他说,“为什么你要介意!可是你看上去就是如此。”他的眉头因暴怒而紧皱着。
“我向你保证我不介意,一点儿也不介意。去你该去的地方,我想要你做的就是这个。”
“唉,你这傻瓜!”他叫道。“还说什么‘去你该去的地方’。赫麦妮和我已经结束了。要是说起来,她对你比对我还重要。你对她纯粹是反感,和她作对就是要当她的另一半儿。”
“啊,作对!”厄休拉叫了起来。“我知道你的诡计。你的曲解我不会信的。你属于赫麦妮和她死气沉沉的丑相。你要去,就去呗,我不怪你。可往后你和我就没什么关系了。”
他面红耳赤,恼怒透了,把车停在了乡间的车道上,他们坐在那儿,要把这事儿说个够。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战争,所以他们没觉得这种阵势的可笑之处。
“假如你不是傻瓜,假如你还不是个傻瓜,”他绝望地抱怨着,“你该明白,就是人有了过错,也应该像回事。这些年我都和赫麦妮在一起是不对,那是死亡的过程。可毕竟,人得讲一点儿礼仪。可你不,只要一提到赫麦妮的名字,你就会嫉妒得撕碎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