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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迁移(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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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也不要再见他了——”

“别这么急。别哭了,你是要和他绝交,是要绝交——别哭了。”

他走过去,吻着她娇嫩的秀发,轻轻地摸着她湿漉漉的面颊。

“别哭了,”他又说。“别再哭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的头,默默地。

她终于安静了。抬眼往上望望,惊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不需要我吗?”她问。

“需要你?”他隐秘镇定的眼神让她迷惑,而且觉得他不对她松口。

“你是不是希望我没有来?”她又焦急地问道,怕自己不得当。

“不,”他说。“我是不希望有这种过激行为,这太难看了,但或许是不可避免的。”

她静静地看着他,他似乎麻木了。

“可我待在哪儿呢?”她问道,觉得很丢脸。

他想了一会儿。

“在这儿,和我在一起,”他说道。“我们今天结婚和明天结婚都一样。”

“可——”

“我去告诉瓦利太太,”他说。“可别放在心上。”

他坐在那儿,眼睛看着她,她能感到他隐秘镇定的双眼一直在看着她。这让她有点儿害怕,她紧张地捋捋额前的头发。

“我看上去难看吗?”她问。

她又擤鼻子。

他眼睛里露出了笑意。

“不,”他说。“幸亏不难看。”

他走过去抱住她,像把自己的所有拥进怀里。她是那么娇嫩、美丽,他不能看她,只有把她埋在怀里。泪水的洗涤,让她清新、娇嫩得像一朵刚刚开放的花,那么新鲜、娇柔,内在的光芒把她出落得那么完美,他不能看她,只能把她埋进怀里,挡住自己直视的双眼。她有天地间完美的坦率,清纯剔透,就像一朵刚刚开启的神圣而绚丽的花朵。她是那么清新剔透,而他却是那么老成,记忆沉重。她的灵魂清纯而混沌,带着未知的光芒,而他的灵魂则是隐秘而阴郁的,只有一线生机,就像一芥种子。但是,他的一线生机正好和她完美的青春相匹配。

“我爱你——”他吻着她,喃言细语,在纯粹的希望中颤抖,就像一个再生的男人,越过死亡的边界,面对着奇妙的活生生的希望。

她无法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不知道他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她简直像个孩子似的需要证明,想要人家的声明,甚至是夸大其词,因为对她来说,一切都还没定下来,还不确定。

可是,她永远不会理解,在他那么濒临死亡,在他与他那帮朋友那么濒临生命尽头——那种机械死亡的时候,他是怀着感激之情要她进入了自己的灵魂;她永远不会理解那种知道自己还充满生气,还能与她结合的那种难以想象的极度欢乐。他像老年人崇拜年轻人一样的崇拜她,以她为荣,因为在他那一点儿信念里,他和她一样年轻,他是她合适的配偶。与她结婚是他的复活,是他的生命。

这些她都不可能知道。她只是想要人重视她,崇拜她。他们之间静静地隔着无边的距离。他怎么能告诉她,她的内在的美,不在外形,不在体重,不在肤色,而是一种奇妙的金色光辉!他自己怎么能知道,对他来说,她蕴含着怎样的美。他说:“你的鼻子很美,你的下巴太可爱了。”这听上去像是谎话,让她失望,伤心。就是他真心对她喃喃低语说着“我爱你,我爱你”时,也不是真的真实。那是某种超出了爱的东西,是一种超越自我、超越旧的存在的欢乐。在他变成了某种新的、陌生的人,完全不是他自己了之后,他怎么还能说“我”这个词呢?这个“我”是旧话了,是死词儿。

在这新的狂喜中,宁静代替了认知,这里没有我和你,只有另一个未被意识到的奇迹,一个不是作为自身存在的奇迹,而是在我的生命和她的生命进入一个新的完美无缺的结合中的奇迹,一个从两重性中重获新的天堂的奇迹。我怎么能说“我爱你”呢?当那个我已经不复存在,那个你也已经不复存在,我们都超越了你我,被卷入了一个新的一体,那里一切都沉默不语,因为一切都无须应答,都尽善尽美,浑然一体。语言在分离之间交流着,而在完美的结合中,只有全然沉默的狂喜。

第二天,他们结成了合法夫妻,而且,厄休拉还按照伯金的意思给她的父母写了信。母亲回了信,父亲没有回。

她没回学校。她和伯金待在他的房子里,或是待在磨坊那儿,和伯金如影相随。除了古德伦和杰拉尔德,她没有见过任何人。到现在为止,她什么都觉得陌生和惊奇,只是渐渐地才感到了宽慰。

一天下午,杰拉尔德和她在磨坊暖和的书房里聊着天,鲁珀特还没回来。

“你幸福吗?”杰拉尔德笑问道。

“非常幸福!”她大声说着,欢快之中又有点儿羞怯。

“是啊,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厄休拉吃惊地问。

他抬眼望着她,会意地笑笑。

“哦,是的,明明白白。”

她高兴了,想了一会儿,问道:

“你看得出鲁珀特也幸福吗?”

他垂下眼皮,向旁边望去。

“哦,是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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