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远足(第7页)
“是,你这样对。”她说。
她仰脸坦然地望着他,神采奕奕。似乎他能径直进入她容光焕发的源泉中。他的表情有点儿迷惑起来。
“我们走吗?”他说。
“随你吧。”厄休拉答道。
“你去肖特兰兹吃晚饭吗?”厄休拉忽然问道。他吃了一惊。
“天哪!”他叫道。“肖特兰兹!再也不会去了。不去那儿。而且,我们也太晚了。”
“那我们去哪儿?去磨坊?”
“你想去就去。这么好的夜晚去哪儿都遗憾。走出这夜色真是遗憾。可惜我们不能停留在美好的黑暗中,这美好的夜色比什么都好。”
她坐在那儿纳闷儿。车东倒西歪地摇着。她知道她离不开他,黑暗相拥着他们,保有着他们,这无法超越。再说,她对他隐秘温存的**也有了充分而神秘的感知,那是温存的,被黑暗覆盖的,不可抗拒的,那是命中注定的美,人祈求这种命运,又全然接受这命运。
他静静地开着车,像个埃及法老。他觉得他正坐拥着古老的权力,像是真正伟大的埃及雕像,也那么真实,充满了那么微妙的力量,也像他们一样,嘴上带着模模糊糊的令人费解的微笑。他知道了拥有后背和腰臀间的奇妙而魔幻般的力量之流是怎样的,它们向着双腿流下,那力量是那么完美,让他待在那儿一动不动,脸上留下不经意的微妙的笑容。他也知道了要做到在另一种基本意识、更深的肉体意识里清醒而有力是怎样的。就是从这个源泉,他获得了纯粹而神奇的控制力,那像过电似的、梦幻般神秘的黑暗力量。
真是难以言说。坐在纯粹又活生生的静寂中是那么完美,那么微妙,充满了难以想象的感知和力量,古老的永恒力量支撑着这静寂,就像一动不动的超级有力的埃及人,永远固定在生动的而又难以捉摸的静默中。
“我们不必回家,”他说。“车上的座位可以放下做床用,我们可以把车篷撑起来。”
她又高兴又害怕,怯生生地贴近了他。
“那家里怎么办?”她说。
“送个电报去。”
再没有多说什么。他们默默地行驶着。他下意识地把车朝着一个方向开。他还有富余的理智把车开到头。他的手臂、他的胸脯和他的头部匀称而又生动,就像那些希腊人,而不是像埃及人那样手臂僵直,也没有他们那种封闭的、昏昏欲睡的头脑。黑暗中,他纯粹埃及人的专注神情上,间或也闪动着智慧的火花。
他们来到沿路的一个村庄,车慢慢地爬着,然后,他看到了邮局,他们停下车。
“我给你父亲发个电报,”他说。“我就说‘在城里过夜’,行吗?”
她看着他进了邮局,看到那儿也是个商店。他真奇怪,就是进了明晃晃的公共场所,还是显得那么黑暗,富有魔力,似乎他的身体本身就是活生生的沉默构成的,他微妙、有力、难以洞悉。那就是他!她看见了他,为此她莫名其妙地兴高采烈,他的存在绝不会外露,非常强大、神秘而且真实。他这种黑暗、微妙的存在永远说不明白,它让她获得了自由,获得了自身完美的存在。她自己也是黑暗的存在,在沉默中得到了满足。
他出来了,把几袋东西扔进车里。
“这儿有面包、奶酪、葡萄干、苹果和巧克力。”他似乎带着笑意在说,因为他真的拥有纯粹的沉寂和力量。她禁不住去触摸他。交谈、打量是没有意义的,靠视觉去理解眼前这个男人只会歪曲他。她一定要完完全全地堕入黑暗和沉默中,然后才能在不外露的触摸中神秘地感知。她必须不经意地、轻轻松松地与他结合,去获取那种让知识死亡的知识,去肯定尚未知晓的现实。
很快,他们又驶进了黑暗。她也不问他们要到哪里去,去哪儿她都不在乎。她处在一种充实和纯粹的力量中,表面像是毫无感觉、并不经意地坐在那儿,动也不动。她挨着他,像一颗星星一样悬挂着,但是绝对安宁,难以想象地镇静。然而,她还是有一种期望在隐隐地闪现。她会触摸他,她会用实实在在的完美指尖去触摸真实的他,触摸那温和、纯粹的**,它是黑暗的现实,不可传达。在黑暗中不经意地去触摸,彻底地去触摸活生生的实实在在的他,他温和完美的**和隐秘的大腿,很久了,她一直都这么期望着。
他也在为这个闹心,着了魔似的固执地等待着,等着她来获取对他的感知,就像他已经了解了她一样。黑暗之中,他以完全黑暗的感知了解了她,现在,她要了解他了,他也要获得自由了。他会是个不夜人,就像一个埃及人,稳稳地待在完美的平衡中,待在纯粹肉体存在的神秘中心点上。他们会彼此给予对方这种恒星般的平衡,而独自又是自由的。
她瞧见车正行驶在树林间,周围是参天古树和树下奄奄一息的欧洲蕨灌木。远处,有点儿苍白又扭曲的树干像鬼似的在游**,就像老牧师在徘徊。蕨类植物神秘而富有魔力地挺立着。乌云低低的,一片漆黑的夜晚。车慢慢地前行着。
“这是哪儿?”她小声问。
“舍伍德森林。”
他显然知道这儿。他缓缓地开着车,四下张望。他们来到了一条绿色的林荫路上,小心地拐了弯儿,在橡树林间行驶着,开上另一条绿色小道。小道渐渐变宽了,来到一小块圆形草地,涓涓细流在斜坡下流淌。车停了下来。
他赶紧关了灯,只有纯粹的夜色,夜间的树影像是其他夜游的生命。他往草地上扔了一块毯子,寂静之中,他们心无所思地坐着。林中有轻微的动静,但是不碍事,不可能碍事,世界被奇怪地管制着,伴随着一个新的秘密的出现。他们扔掉衣服,他把她搂过来,找到了她,找到了她那永远看不见的肉体,那纯净而闪光的现实。他死命抑制着,手指默默地放在她从不外露的**上,沉默之中,一副神秘夜晚的躯体在另一副神秘夜晚的躯体上,夜下的男人和女人,肉眼绝不会发现,也不会为头脑所知晓,只能通过活生生的触摸去感知。
她也渴望着他,她触摸着,触摸中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不可言说的交流。黑暗,微妙,绝对的沉默,一次次的漂亮惊人的礼物,完美的接受和顺从,一个秘密,永远无法获知的现实。那充满生命力的肉体的现实永远不能变为心智的满足,它在理智之外,这是黑暗之中静默而鲜活的肉体,是微妙而神秘的实在的肉体。她的欲望满足了,他的欲望也满足了。她对他,就像他对她一样,都是神秘古老的尤物,是摸得着的、各不相同的真实存在。
凉飕飕的夜晚,他们在车棚下沉沉入睡,睡了整整一夜。他醒来时,天已大亮。他们相互望着,笑着,又把眼光移开,心中充满了隐藏的秘密。他们吻着,想起了那个美好的夜晚。那个夜晚是那么美好,那是对黑暗的现实世界怎样的领受啊,他们似乎都不敢回忆起。于是,他们把对那一夜的记忆和感知隐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