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薄荷酒(第3页)
“除了在野兽群里。”伯金插话说。
“这是真的吗?”她说。“噢,我以为野蛮的东西都特别危险,你还没来得及来回看看呢,他们就要了你的命。”
“你这么想吗?”杰拉尔德笑了。“你对他们估计过高了,你见过一面就知道,他们太像其他人了,并不刺激人。”
“噢,那做一个探险家也就没什么太惊人的勇敢了?”
“对,困苦要大大多于恐惧。”
“哦,你就没害怕过?”
“在我一生里?我不知道。是的,我也为一些事情害怕,怕被关起来,禁闭在什么地方啦,或者被拴住。我是怕被人捆住手脚。”
她天真的眼睛看着他,一动也不动,这深深地触动了他,让他的头脑镇定了下来。感觉到她引得自己不经意地自我暴露,暴露自己身体内最黑暗深处的精华,这实在是有趣。她想了解他。她的眼睛似乎穿透了他**的肌体。他感觉到,她就得被他吸引,命定要与他接触,必须得观察他,了解他。这惹得他一阵奇妙的狂喜。他还感觉到,她一定会把自己交到他的手上,服从他。她是那么俗,像个奴隶似的,就那么看着他,被他吸引住了。她并不是对他的谈吐有兴趣,而是被他的自我暴露所吸引,被他这个人迷住了。她想要知道他的秘密,知道男人的经验。
杰拉尔德的脸上不知不觉地露出了不可思议的微笑,脸上放着光,精神振奋。他坐在那儿,手臂放在桌子上,他的被晒黑了的双手,是那么不吉利,那么兽性,然而又是那么匀称,那么吸引人,它们朝她伸了过去。这双手让她神魂颠倒,她自己知道,她察觉到了自己神魂颠倒。
又有几个男人来到桌前,同伯金和哈利迪交谈。杰拉尔德压低了声音,问米内特:
“你从什么地方回来的?”
“从乡下,”米内特答道,她声音低低的,但是却很响亮。她紧绷着脸,不停地瞥着哈利迪,随后她的眼里掠过一团火。那个心情沉重的漂亮年轻人根本就不理会她,他是真怕她。有好一会儿,她都忘了杰拉尔德在旁边,他还是没有征服她。
“那这事与哈利迪有什么关系呢?”他依旧低声地问她。
她停了一会儿,然后挺不愿意地回答说:
“他让我和他住在一起,现在又想甩了我。而且他还不让我找其他任何人。他想让我在乡下隐居。后来他又说我为难他,说他摆脱不了我。”
“不知道自己想什么。”杰拉尔德说。
“他没有任何想法,所以就知道不了,”她说。“他等着别人告诉他做什么。他从没有做过任何他自己想要做的事,因为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他完全是个孩子。”
杰拉尔德看了哈利迪好一会儿,打量年轻人那张柔和、又显得很堕落的脸。那柔和吸引着人,柔和热情的天性会让人喜不自禁地投入进去。
“但是控制不了你,是不是?”杰拉尔德问道。
“你知道是他非要我和他同居的,我是不愿意的,”她回答说。“他跑来对我又哭又叫,你从没见过那么多的眼泪,他说我要不回到他那儿,他就受不了。还说他绝不会离开,会永远待在那儿。他把我弄了回去。以后每次他都来这一套。可现在我怀孕了,他想给我一百镑,打发我去乡下,他就可以再也不必见我,也不用听到我的消息了。可我就不干,然后……”
杰拉尔德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你要生孩子了?”他不相信地问道。看她的样子,像是不可能,她是那么年轻,精神上也与怀孕的人差得远。
她直直地看着他的脸,一双单纯的蓝眼睛偷偷摸摸地看着他,带着对邪恶的认识和隐秘的神情,还有一种不屈不挠。杰拉尔德的心里悄悄地燃起了一团火。
“是的,”她说。“这不是糟透了?”
“你不想要吗?”他问。
“不想。”她加重了语气。
“可是,”他说,“你知道多长时间了?”
“十个星期了。”她说。
她一直死死地看着他。他还在默默地想着。然后,他打住了话题,渐渐地冷静下来,很体贴地问道:
“我们在这儿吃点什么吗?有什么你想吃的吗?”
“好啊,”她说,“我很想吃点牡蛎。”
“好的,”他说。“我们就要牡蛎。”他招呼侍者。
哈利迪一直不理会米内特这边,直到一小盘牡蛎放到了她跟前,他才突然大叫:
“米内特,你喝白兰地的时候不能吃牡蛎。”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她问道。
“没有,没有,”他叫道。“可是你喝白兰地的时候,不能吃牡蛎。”
“我没喝白兰地。”她说着,把她酒杯里的最后几滴酒洒在了他的脸上。他怪叫了一声。她坐在那儿,满不在乎地看着他。
“米内特,你为什么要这样?”他惊慌地叫道。杰拉尔德看出他怕她,而且他喜欢自己怕她。他似乎欣赏这种对她又怕又恨的滋味,在恐慌中翻来倒去地从中品味。杰拉尔德觉得他是个奇怪的傻瓜,但是活泼有趣。
“可是米内特,”另一个男人用伊顿腔调小声而急促地说,“你答应不伤害他的。”
“我没伤害他。”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