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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大陆(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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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客人跟着女服务生走上光秃秃的木楼梯。古德伦和杰拉尔德要了第一间卧室。过了一会儿,他们发现自己独自待在了一个几乎是空空如也的房间,房间有点儿小,门窗紧闭,屋里所有的东西用的都是金黄色的木料,地板、墙壁、天花板、门都镶了一水儿油过的松木板,泛着金黄的暖色。正对门的窗户开得非常低,那是因为斜面屋顶的缘故。在斜面天花板下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是洗手盆和水壶,再过去是另一张带镜子的桌子。门的两边各放了一张床,**堆着厚厚的蓝方格子的巨大垫枕。

就是这些了,没有柜橱,没有舒适的生活环境。他们一起被关在了这个带着两张蓝方格子小床的金色小木屋。他们相望一笑,为这种单独的**裸的接近而害怕。

一个男人敲门送来行李。这是个壮实的家伙,颧骨平平的,面色苍白,留着粗硬漂亮的小胡子。古德伦看着他一言不发地放下了行李,然后噔噔噔地走了出去。

“这儿还不太糟,对吗?”杰拉尔德问。

卧室里不是太暖和,她有点儿哆哆嗦嗦的。

“妙极了,”她支支吾吾地说。“看这木板的颜色——妙极了,像待在胡桃里一样。”

他站在那儿,看着她,身子稍稍向后倾着,手里摸着自己的剪得短短的小胡子,热切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看着她,那支配着他的绵绵**就像是厄运来临。

她好奇地走到窗前,蹲在那儿。

“噢,这可是——”她不经意地简直是痛苦地叫道。

眼前,是天空笼罩下的峡谷,那最终的巨大雪坡和黑色岩石,尽头一道起伏的白色屏障和暮色中微光闪闪的两座山峰,就像是世界的中心。静静的白雪覆盖着的安息之地迎面扑来,两侧巨大的斜坡周围,长着像毛发一样杂乱无章的小松树。可这白雪的安息地延伸着迫近永恒,耸立在那儿的白雪和岩石的屏障不可逾越,高高的山峰直入天空。这就是中心,就是焦点,它是世界的中心,属于上苍,它纯粹,不可接近,不可逾越。

这情景让古德伦不可思议地着迷。她蹲在窗前,两手紧紧地捧住脸颊出神。她终于来了,来到了她的地方。最终,在这里,她结束了冒险,安下心来,像一颗水晶融入了白雪一般,不见了踪迹。

杰拉尔德伏在她的上面往外看。他已经感觉到了孤独。她入迷了,完全入迷了,雾腾腾的冰雪拥住了他的心。他看到了那个一端堵死了的山谷,那条上苍下雪峰覆盖着的巨大的死路。这儿没有出路。可怕的寂静、冷酷和迷人的雪白暮色缠住了他,而她还蹲在窗前。像圣殿里的幽灵。

“喜欢吗?”他用超然的声音,不相干似的问道。至少,她该表示出他是和她在一起的。可她只是避开他的目光,把她温柔沉默的脸庞闪开了一点儿。他知道,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她是为自己流泪,为她不可思议的宗教流泪,而把他化为了乌有。

他的手猛地托起了她的下巴,让她朝向他。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心里吃了一惊,隐秘的蓝眼睛泪汪汪的。那双有几分惊恐的眼睛透过泪水看着他。他淡蓝色的眼睛热切地眯缝着,不自然地望着。她张开嘴,费力地喘着气。

他的**又上来了,一次接一次的,像铜钟在鸣响,那么强烈,那么不知疲倦,不屈不挠。他的双膝绷成了青铜色,俯身望着她温柔的面庞,只见她目瞪口呆,像受了莫名的冒犯一样。她的下巴握在他的手上是那么说不出的娇柔润滑。他觉得自己像冬天一样强硬,双手像燃烧着的金属,战无不胜,无可回避。他的心跳像钟声在身体里鸣响。

他抱起她,她绵软无力,一动不动。她含泪的眼睛一直大大地睁着,好像神魂颠倒得无力自拔。而他却强健过人,完美无瑕,似乎赋予了超自然的力量。

他紧紧地抱起她,把她搂住。她松软无力地靠在他青铜似的肢体上,他的充满欲望的肢体是那么沉重,如果得不到满足,就会毁掉。她的身子一震,向后退着。他的心里似乎燃起了冷若冰霜的火焰,像钢铁一样地迫近她,宁可毁了她,也不能被拒绝。

他身体里的力量太咄咄逼人了,她又松软地躺倒了,昏昏沉沉地喘着气。在他眼里,她是那么甜美,是那么发自内心的幸福,他就是一辈子遭受痛苦,也不愿意放弃一秒钟这无比幸福的剧痛。

“天啊,”他对她说道,脸都奇怪地扭歪了。“接着会怎样呢?”

她还在一动不动地躺着,孩子气的脸上乌黑的眼睛望着他。她迷失了,垮掉了。

“我会永远爱你。”他看着她说。

可是她听不到。她躺在那儿望着他,就像看着什么她永远不能理解的东西,永远不能,就像一个孩子看着大人,不指望理解,只是屈从。

他吻着她,吻着她的眼睛,这样她就不能再看他了。此刻,他想要某种东西,想要某种认可,某种示意。可她只是默默地躺着,像个孩子似的遥远,像孩子似的只是无法理解地屈服,只是觉得迷失。他又吻了她,作了罢。

“我们下去用点儿咖啡和糕点[113]好吗?”他问。

暗蓝的暮色落在了窗上。她闭上眼睛,不见了单调平板的奇景,又看到了日常的世界。

“好吧。”她短短地答道,又回过神来。她又走到窗前,蓝色的晚景笼罩着白雪的安息地,笼罩着苍白的巨大斜坡。可是耸入天空的雪峰却泛着玫瑰色的光芒,像是上天超绝的带穗的花朵,那么可爱,又那么遥不可及。

这所有的可爱,古德伦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天空下它们的美是多么永恒,那蓝蓝的暮色里源自白雪的闪光,那巨大的玫瑰色的花蕊有多么的永恒。她都能看到这一切,懂得这一切,可是却不属于这一切。她被分离开来,被排除在外,是一颗拒之门外的灵魂。

她暗自懊悔地又最后看了一眼,然后转开身整理自己的头发。他已经打开了行李,正等着她,朝她望着。她知道他在看着她,这让她匆忙中显得有点儿火烧火燎的。

他们下了楼,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另一个世界的怪怪的神情,两眼发光。他们看见伯金和厄休拉坐在一个角落的长桌边,正等着他们。

“他们俩在一起显得多愉快,多单纯啊。”古德伦有些妒忌地想着。她羡慕他们的率真,孩子似的满足,而她绝对做不到。她觉得他俩真像孩子。

“多好的花圈蛋糕[114]啊!”厄休拉贪心地叫道。“真好!”

说完,她在杰拉尔德的旁边坐下了。伯金有些心疼地看着他们。

“我觉得这地方真是太妙了,杰拉尔德,”他说。“庄严壮丽,美妙,美丽之极,不可描述[116],还有所有其他德语形容词都能用上。”

杰拉尔德微微一笑。

“我喜欢。”他说。

屋里擦得发白的木桌三面环墙地放着,像酒店里一样。伯金和厄休拉背靠油过的木墙坐着,杰拉尔德和古德伦挨着他们坐在角落里,靠近炉火。这儿挺大的,还有一个小吧台,像乡间的小酒店,但是太简陋了,空空****的,天花板、墙壁和地板都是油过的木板做的,全部家具就是三面环墙的桌椅,那个绿色的大火炉,还有另一面墙边的吧台和几扇门。窗户是双层的,没挂窗帘。已是傍晚了。

咖啡上来了,热腾腾,香喷喷的,还有一圈蛋糕。

“整个儿的花圈蛋糕[117]!”厄休拉叫道。“他们给你们的比我们的多!我还要点儿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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