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备棺(第1页)
第185章备棺
我打量着阿南的神情,并无一丝异样。这丫头果与常人不同,喜怒不形于色。不管心里想的是什么,面儿上风平浪静。
“既然听哀家的,那哀家便做这个主了。威远将军父子现今在云贵戍边,平素难得回上京一趟。这几天恰好,他们父子二人归朝述职,就趁这个机会,将亲事定了吧。或是八月,或是年底,便将婚事办了。哀家也算对你亡故的祖父有所交代。”提起邹付,我仍是心绪如湖。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绝不能亏待阿南。
“谢太后。”阿南感恩行礼。她谢我,并不奇怪。以邹家的门楣,能嫁与威远将军府这等显赫之家,算是高攀了。何况由太后亲自指婚,这是天大的荣耀。可我总觉得她叩谢的背后别有深意。
她会那么欢喜地接受我的安排吗?她连提出见一见向显荣的要求都没有,她是真的不在意吗?
翌日下朝过后,我留下了邹伏,跟他说了阿南的亲事。“邹爱卿,你是阿南的叔祖,哀家想着,此等大事,该说与你知道。”我淡淡地笑着。
邹伏看着我脸上的神色,跪地谢恩。“邹家满门诚惶诚恐,谢太后隆恩浩**。”末了,说了句:“定亲的日子,太后可有决断?”
我沉吟道:“哀家已问过太常,六月廿六是个好日子,哀家便在那日设宴定亲吧。”“是。”邹伏答道,脸上流淌着无尽的满足。仿佛我能给阿南定这样的亲事,是对他、对邹家莫大的抬举。
威远将军那边,我让明宇去传的话。他是明宇的老部下,跟明宇有袍泽之谊,两杯酒下去,听说是太后的赐婚,喜得是无可不可。向家是领军打仗的武学之家,不拘小节,一概事宜统统言称“听太后的安排”。
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得让我不安。
其间,灏儿问过一回,我简单跟他提了几句,他点点头,笑着说了句“阿南在宫中长大,又是从宫中出嫁,届时母后多备些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掉才是”,便撂开了话题。
沈昼身子彻底恢复后,便又到我跟前办差。头一宗查的,便是毒奶糕。可查来查去,毫无线索。从金銮殿漠北使者奉上奶糕,到送往内廷监,再到灏儿命小舟前去取出,再到送入沈府。每一步都没有破绽。
我反反复复,前思后想。给清欢下毒一事,做得如此隐蔽,一丝痕迹不留。到底是阿南的主意,还是邹伏的主意?我一时竟有些模糊。但不管怎样,阿南都一定是知情者。知情,便不无辜。
邹家志在中宫,欲效仿当年太宗一朝的殷侯,借着裙带之故,成“殷半朝”那等盛况吗?若果真如此,他们为什么又对我安排的亲事如此满意呢?
我扶额。云归把安息香点上。越是有了年岁,越是离不得它。张府的人来报,烯儿已有了身孕,我欢喜过后,又颇觉凄清。云归递上一壶花酿,我喝到半醉半醒。回首烯儿出生那年的场景,笑了哭,哭了笑。
初十那日,我命明宇陪我一同去了趟皇陵。我在成筠河的梓宫前,坐了整整一日,到天黑,方走出来。
仰头,满天的星河。萤火虫飞舞着。深远的夜空中,每一颗星星都闪着灵动的光。星河似乎在水中央。
“惟星河犹可识,孤雁夜南飞。”我喃喃念着。
长乐终此一朝,无后。我是唯一有资格与成筠河合葬的女人。这陵寝留着我入葬的地方。
明宇道:“姐姐,你不会是孤雁,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我笑了笑,重复着这两个字。
明宇的“永远”,似乎是夜空中清凉的月,照着地上的一切。因为有这样的月色,就连疾驰而过的岁月,也变得温和起来。
灏儿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去了皇陵,问道:“母后和舅父一道去祭奠父皇,何不唤儿臣同去?”“和舅父”这三个字,灏儿咬得格外慢。似意有所指。这孩子敏感多疑。
“哀家去得匆忙,恐圣上无暇。”说完,我又道:“哀家已命人准备梓宫了。待到做好,便先送入皇陵,送到你父皇身边。”灏儿愣了一下,道:“母后春秋正盛,身体康健,何须准备此物?”我平静道:“哀家恐你父皇孤独,便以棺代人,守着他吧。”
灏儿俯下身来,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