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神医(第2页)
那日,我在朱启的客厅耐心坐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他提着书袋从外头回来,见我仍在客厅,忙跪地道:“贵妃娘娘竟在此等待,令朱某惶恐。”我笑笑:“朱先生去哪里讲课了?”
“城外草堂。”
“圣人云,有教无类。朱先生能教平民,为何就不愿为皇子师呢?”
“寻常之家,朱某可随心教学。帝王家,恐规矩太多。朱某不堪其任。”
“既交给先生,便信赖先生。本宫绝不干涉先生的教学。”
他点头叹道:“贵妃娘娘既有爱子之心,亦有青云气度,朱某感佩。”
就这样,朱启进宫做了灼儿的老师。
一桩心事定了。
有一日,我在宫中看到了老七。说来,自殷雨棠死后,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
殷家虽然爵位尚在,但都已没了实权,对老七顾不上许多。
这个先帝的老来子,曾经一度得蒙先帝圣心的宠儿,多年前夺嫡之中炙手可热的淮王,在宫中夹着尾巴长大了。不觉已是少年。
他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衣裳,脸庞俊秀,像极了他的母亲。他见了我,弯腰道:“给皇嫂请安。”他叫我皇嫂。按理,皇后才能被叫作“皇嫂”。他如此称呼,是在急切地向我表达他的恭敬。
我看着他,想起殷雨棠昔年在宫中的盛况,不觉动了恻隐之心:“老七该娶妻了吧?”太皇太后已死。他母家的人又因着避嫌,不敢贸然提及他的婚事。故而,没有为此事主张的长辈,朝中的人又恐触及殷家的晦气,犯了天颜,此事自然就耽搁了下来。
“回皇嫂的话,臣弟一应事宜,全凭皇兄皇嫂做主。”
我与成筠河商量了一番,将朱启的幼女配给了他做正妃。一来,向天下人显示朝廷尊儒重文之心;二来,将灼儿老师的女儿配给他,彰显皇室和睦,化解上一辈的恩怨。
接着,改封淮王为“平王”。平,平平安安,安分守己。诸多意思,看他自己怎么体会了。
自正月那场宫变后,我以迅雷之势夺了几个武将的权,关键的位置上,全部换上了自己提拔上来的人。
一切稳妥后,我让沈昼传话给菜头,放了方辉的家人。
方辉向我提议:“如今圣上抱恙,朝会从一日一期改为七日一期,又改成半月一期。贵妃娘娘何不亲登金銮殿,替陛下主事?”我看了他一眼:“方统领此言,是想再度置本宫于风口浪尖之上吗?”他忙叩首:“微臣不敢。实乃微臣深深敬佩贵妃娘娘的过人智识,想请贵妃娘娘……”
“不必说了。”我思量了很久,做了一个决定。从长乐六年的三月起,三品以上大臣开始每三日到尚书房奏事。
这是一个折中之法。贸然临朝,恐生枝节。
我与成筠河又回到了日日同寝的岁月。漆黑的夜里,我们在榻上紧紧地挨着,他已瘦骨嶙峋,身上全是骨头。他轻声问我:“星儿,这些年,你怨过我吗?”他的呼吸里,都带着浓浓的药味儿。“筠河,怨不怨的,都不重要了。我是个只会朝前看的人,希望你也是。”
他沉默。半晌,他说:“星儿,谁坐到这个位置上,都会生出许多疑心的。身不由己。江山社稷,重于泰山,太祖与先帝开业艰难,我总是怕自己成为圣朝的罪人。”我轻轻地闭着眼,听着更鼓响了一声又一声。
他精神好些的时候,抱着烯儿在案边写字。小小的烯儿,竟天分极佳。一些字,成筠河教她一遍,就会了。
一日,我听见成筠河坐在书桌边吟道:“忧能损性休朝暮……”
久病哀语。
三月底的时候,沈昼的那两个手下终于带着神医抵京。那神医穿着满是补丁的袍子,腰间拴着一个大葫芦,背着一个破篓子。跟平日里常见的行医之人很是不同。他到了乾坤殿,不下跪,不行礼,只盯着我。
小申厉声喝道:“放肆,你如此盯着贵妃娘娘做什么!”他笑道:“故人安好啊。”我一愣:“故人?本宫何时见过你?”再仔细看看他的脸,竟觉有几分熟悉。
“罗帷徐动经秦轩。仰戴星月观云间。”当他念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猛然间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