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四季良辰(第3页)
他蹦蹦跶跶从我家离开,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乘着月黑风高在村里瞎晃悠。
他晃到了周小茉家门口。当时,周小茉爸妈的离婚大战已经进入黎明前最黑暗的阶段。周小茉的生父梁叔机关算尽,什么恶心事都做。白天刚把周姐打住院,晚上又带了妖精回家。
周小茉经过一番进攻和挣扎,最后落败,她缩在家门口的花坛边。黑暗中,阿良一眼就分辨出周小茉高大壮硕的身影。周小茉要强,平常嘴巴很紧,绝不示弱。可是这晚,她在阿良面前哭得一塌糊途。
阿良听完周小茉的情况介绍,袖子一撸,进了周家门。以前的老房子,家家院子里都有口井。阿良走到井台边,迅速放下吊桶,打了两桶水上来。
像是老天的特意补偿,阿良力气很大。从小到大,我们掰手腕从来赢不了他。学校那种将近二米高的围墙,我们要助跑才能攀上去。他站在原地,脚尖轻轻一跃,一只手勾住墙头,一用力就能直接把自己甩过去。
他砰的一声撞开楼上主卧房门的时候,梁叔和妖精正在**忙着呢。一公一母赶紧扯被子遮身子。
阿良提着水,淡定地走到大床边,“来来来,洗澡了。”一人一桶。不仅提供免费淋浴服务,还赠送劲道十足的单项“桶砸脑袋”,手法又快又准。
不过,阿良觉得**成年男女的**实在不好看。他就站人家床边,一脸嫌弃,当场吐了。
梁叔**的妖精哭得咿咿呀呀,“哪来的神经病!冻死人了。他吐啥,等下会不会咬人,快把衣服拿给我……”
这件事,绝对是梁叔离婚大战中的滑铁卢。他不肯善罢甘休,却又不敢连夜去找阿良麻烦。他跟许多人一样,背地里把阿良这种读不进书的小孩当成脑袋简单的“二愣子”。月黑风高的,梁叔担心自己万一被这个年龄半大不小、个头比他还高的戆头给杀了,十分得不偿失。
所以第二天天亮,趁着大人上班、学生上学的高峰,梁叔开着轿车杀气腾腾堵在阿良家门口。
良奶奶自打搬到老村,一向敦亲睦邻,从未跟人发生过口角。梁叔口口声声“你们家那个十三点孙子”,指着良奶奶鼻子叫嚣。
良奶奶脸色很不好。围观的人不停地劝梁叔算了,但他不肯。良奶奶的容忍让梁叔觉得很没劲,他突然动手推了良奶奶一下。良奶奶身子一晃,没有摔倒。一直被爷爷按在屋里不让出来的阿良突然撒开两只脚丫奔了出来。他手里端着一大海碗的红油面,迎面就朝梁叔脸上扣去。
梁叔中弹。
围观人群发出无法克制的笑声。狼狈不堪的梁叔抱住一把扫街用的大扫帚,摆出要拼命的架势。阿良转身又端出一碗面。两人同时出手,阿良以身高和速度的绝对优势获胜。
梁叔手里的大扫帚也被阿良夺了,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跑。
阿良跟在后面追,好几个邻家大叔费老大劲才把他拉回来。
这天早上到学校,周小茉送了两只香蕉给阿良,说是周姐让带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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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慌不忙过来到我们读初三那一年。
因为面临中考,我们变得空前忙碌。老徐仍然在大考小考前拼了老命鼓励阿良,阿良仍旧会在考砸后痛哭。
一切仿佛没有变。一切仿佛又都变了。
一群青春期的孩子,见识依然浅薄,却已经不再相信世上真有晶莹剔透、欢颜倾城的童话。
一个下雪的傍晚,在学校门口。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半个脑袋都裹在大红色围巾里的中年妇人拦住阿良。
“做啥?”阿良不解。
“儿子,我是你妈妈!”那妇人语气急切,双手反握着阿良的车把,生怕他跑了一样。
我们几个平常一贯跟阿良同道的人,都用脚尖踮在地上,停车观望。
“走开,我没有妈妈!”阿良直接握着车把将车头拎转个方向,两脚一踩,飞速从我们侧畔往前蹿去。
“阿良,我真是你妈妈!我找了你好久才找到这里。”妇人站在风雪里大喊,声音里听不出哀伤,但怨意很浓。
阿良这天像疯了一样拼命往家骑,我们都陪着像是要骑着自行车起飞。到家里面衬衣都湿透了。
接下来几天,那个妇人并没再来校门口纠缠阿良。她就像一颗临时过路的流星,闪一下就不知所踪。可能连阿良自己都怀疑那天在雪地遇见的妇人是不是他的黄粱一梦。
没过几天,雪过天晴之后的一个周末。几个干部模样的人走进阿良家,说是他家在另一个地方的老屋要拆迁了。他们来找阿良家详谈拆迁细则和补偿协议。
好多邻居走进阿良家。迟早要拆到我们这的,大家怀揣取经的想法去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