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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彪悍的大姨妈(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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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大姨的气还没消,那厢他又在课桌底下搭个小架子,吊个铝饭盒,老师在上面讲,他在下面竖根小蜡烛熬粥,熬着熬着,粥熟了,大姨的裤腿多了几个大洞。

对啦,这个老范,就是当年退掉大姨婚约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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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种被大姨鄙视到灵魂深处的人,他俩之间怎么会有婚约?

这件事说起来,原因就有点无语问苍天了。

就是那场著名的运动中,有一天,小舅饿了,大舅实在拿不出吃的,就带着他去集体农田里挖了几个土豆。这鼻孔大的事儿,恰好就被某个上纲上线的先进分子看到了。

外公那些年人敦厚、废话少,靠着平时积累的人情,即便大环境风不调雨不顺,他的日子也一直四平八稳。背地难免有人羡慕嫉妒恨,这个人就把外公家给举报了,罪名就是两个儿子挖社会主义粮食。

眼看两个弟弟要被人拖出去游行,大姨舍不得,她决定代替他们去挨批。掌心掌背都是肉,外公外婆一个都舍不得,老两口决定自己把罪名揽下来。就在全家争执不下的时候,一队人过门不入,直奔后院老范家。

外公一家怎么都想不到,老范这孩子居然帮大舅和小舅把罪名给顶了,他挖了一兜土豆提到公社去自首,信誓旦旦说证人看走眼,大舅小舅是清白的。

老范一家三口被押走,当天就在脖子上挂牌子,拉出来站在高台上接受精神雨露。

台下山呼海喝:

“打倒干扰国家战略部署的土豆贼!”

“打倒扛着红旗反红旗的腐败分子!”

……

老范这货呢,不知是散仙还是傻子投胎,在挨斗的时候,听着台下民众们的台词,没忍住咧嘴笑了一下。

这倾城一笑,代价是折掉三根肋骨。

半死不活地被人抬回来后,外公外婆赶忙奔去后院看他。老范奄奄一息地躺在**,进气没有出气多。外婆拉着他的手,泪如泉涌。

老范那时候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小大人。他大概已经初步了解何为男女之情。所以当外婆问他想吃点什么的时候,他可怜巴巴地问,等以后条件好了,能不能跟潘芳结婚?

大姨在一旁惊呆了。不等她开口,外婆就拍板:“能!”

这样,这场乌龙婚约就成立了。

日子太平后,范老娘才终于从别人口中知道实情,原来害她上台被万人批斗差点被人打死的罪魁祸首不是自己儿子,而是我大舅和小舅。那个悔啊,她恨不能掐死大姨。

大姨这边呢,也没心思要嫁给老范,认识太早,老范啥样的贱德行她都见过,水至清则无鱼,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让她嫁给老范,生一串满村偷马桶盖的孩子,不如要她命。

转机就出现在小舅逃家那件事上。大姨在对付会计一家的胡搅蛮缠时,展现了非一般的强悍。范老娘越瞧越害怕,眼看她年纪越来越大,一生也没积什么好德,万一大姨真成她儿媳妇,她的后半生大概会活得很憔悴。

那会子,老范留部队,每月一封信准时到达大姨手中。大姨不屑给他回信。他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连他老娘做主替他退了大姨这门亲,他也是好久之后,直到大姨跟别人结婚了才知道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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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的公公当年是镇上供销社的负责人,这老爷子官不大权不小,在那个凭票据购物的年代,非常吃香。

姨夫就在他老爹手下做事,当年也是眼热的职业。大姨婚后就搬到镇上去住了。

老范转业回家那年,大姨挺着大肚子在家门口遇见他。几年军旅生涯,老范腰杆挺了,皮肤黑了,眼神不飞了,意志坚定了。

他跟所有相识的人打招呼,谈笑风生,甚至跟我大舅小舅我妈和小姨都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唯独看到跟他今生无缘的大姨,就像看到无物的空气,连眼皮都吝啬抬一下。

老范被安排在运输队工作,他在部队学的就是开车修车。没过多久,经人介绍,他娶了个清新秀气性格软懦如水的太太,美中不足的是这太太因为小时候生病吃错药,耳朵有点背。

缘分这种事,你想纠缠的时候它不让你如愿,你想一拍两散的时候它又偏不让你称心。老范婚后,根据优军惠民政策,单位里给分了两间房子,就在大姨家隔壁,正宗的门傍邻居。

所有人都认为老范终会和大姨化干戈为玉帛,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就分个从未牵过的手,哪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呢。

可是连着好几年,老范坚如磐石,仍旧视大姨为无物,不搭不理。一阵风吹过,他眼底能浮起几分涟漪,大姨从他面前路过,他一张脸平静得像凝固千年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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