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1章 破地狱(第4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开头讲到过,这班江西道士做的破地狱有三奇:头一奇,不烧黄纸烧法币;二一奇,木剑隔空碎瓦当;三一奇就是,头七回魂夜里,亡人一定会入主家老爷的梦,或是交代遗言后事,或是讨要过冬衣物。

头七晚上,曹大户的娘也回魂托梦给他,不过没留什么遗言,更没要什么冬衣,而是一味地控诉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是要让老曹家绝了后吗?等我去了那边,哪里还有脸面去见你那死去的老子?”连哭带骂,弄的曹大户羞愧不已。接着他娘又问:“给我做法事的小道长愿意施法帮你送子,你为什么不愿意?”曹大户对道:“妈,他要往大姐身上扎钢针呀,家里只有大姐一个,我还指她招婿养老,有了三长两短如何使得?”他妈答道:“儿啊,儿啊,你好糊涂,道长们的神迹你都是亲眼看到的,怎么还信不过?你放心让小道长施法,大可放心,我缓几日再上天,跟大姐一起走一遭,等她安全回来了我再升天。”曹大户连声答应,接着母子相拥而泣。曹大户梦中惊醒,袄子、褂子都顾不上穿,就火急火燎地冲到了云鹤房中,如此这般。

曹大户不耐烦地一把把她摔在地上:“贱人,你懂什么?道长那些神通你没看到吗?你信不过道长,我的亲老娘你还敢不信?”说完又狠狠踢了她几脚。二姨太也不去拉,袖着手酸不溜地劝道:“哎呀,打不得,老爷息怒。妹妹以前久在江湖上作艺,不懂这些家门里的规矩,您原谅点吧。”

云鹤见状,也恨三姨太多事,反倒拿起乔来:“哎呀,东家,听三姨娘的话,你们许是不愿意的。说什么疼都疼死了,倒像是我们出家人在害人似的。贫道担不起这骂名,不做也罢,不做也罢。”说着,就拿起床边已经收拾好的包袱行李,起身要走。

二姨太跨步上前紧紧把他拉住,曹大户忙道:“道长息怒,她不懂事,我来收拾她。”说着抓住三姨太又是一顿打。三姨太不愧是江湖出身,任他如何打,也不哭不喊、不躲不藏,只是冷着眼看着他。曹大户被她一双冷眼看得有些发毛,就让下人们打。云鹤见打得差不多了,怕出人命,就摆摆手对曹大户说:“好了,我们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为我打死了她,这罪业是不是还得算在我头上?”曹大户看云鹤消气了,这才吩咐下人停手,又吩咐他们把三姨太拖回房去。

扎针

云鹤故作矜持了一会儿,才不大情愿似的说:“我今日本是要回到师父身边复命的,看在你们心诚至此,贫道就勉为其难给你们做一场吧。”二姨太和曹大户赶紧千恩万谢地给他作揖打恭、端茶倒水。

云鹤拿茶漱了口,放下茶盅道:“从你家库里找出丈长的红绸子来给小姐包上。”云鹤给曹大姐煎的药里放了十八反的药材,几剂药吃完,她本就被毒得神志不清,几个下人三下五除二就用红绸子把她包了起来。

下面人弄好请云鹤来看,云鹤看罢点点头:“我要在你家正堂里开法坛,请上仙来给我们引路,你们家里的上上下下都得来法坛下跪迎。”除了被打得卧床不起的三姨太,剩下的人都聚齐到正堂屋。

云鹤简单地(布置了一天,还简单吗?)布置了一天法坛,就装模作样地开始点人,环视了一圈,用手里的桃木枝一指四姨太:“这个人前几日没吃我的药,我今天唱经她不许听,不能让孩子投胎投到她身上了。”

四姨太起身要走,曹大户一把拉住她。他心里本就最宠四姨太,想让四姨太给他生儿子的,“道长,让她听听又何妨?药可以今天开始吃嘛。”

云鹤连声道好,俯身把手里作法用的桃枝交到曹大户手里。“东家说的极是,小道自愧不如,这堂法事就由东家自己来做吧。”曹大户看他要撂挑子,只好作罢,任四姨太去了。

四姨太被赶走了,云鹤法坛下面跪的二姨太心里可美开了花,她心想戏子被打得在**养伤、侉子又被云鹤赶走,这胎孩子肯定是自己的了。心里虽美,但看身边曹大户满脸落寞,强忍着不敢稍露喜色。

一切安排停当,曹家上下都跪好了,云鹤便开始手舞足蹈地作法了。他嘴上唱着经,手上挥舞着桃枝,眼睛却始终盯着大吊钟看,心里盘算着四姨太有没有把曹家的金银细软都弄到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跳到太阳快落山才结束,下面跪的曹大户等人腿都快麻了。

云鹤跳了一下午,坐着歇了好大一会儿,看曹大户等的腿也都活动过来了,就带着他们去了小姐房间。云鹤在床头上系了一个风铃,让丫鬟去拿来针,对曹大户说:“东家,我指定穴位,你来扎,你们血脉相通的扎才最好,心诚至灵。”

原来包着这层红绸,就是为了让人下手扎针时看不到活人,更容易下手,罪恶感会减少。可曹大户虽然被云鹤哄迷了心窍,但是一想到这里面是自己的亲生独女,如何也下不去手。

正当曹大户犹豫时,二姨太抓起针主动请缨道:“小神仙,我来!我是她亲娘的姑舅表妹,跟她也连血脉的。”云鹤看曹大户可能真的下不去手,就应允了,让二姨太来扎。平时一向以养母自居,处处关心照顾曹大姐的二姨太,此刻眼里放着可怖的凶光。

云鹤指着几处死穴,让二姨太下手扎,第一针、第二针扎下去,红绸里都还扭动几下,第三针、第四针扎下去,红绸就一动不动了。云鹤看扎得差不多了,便一拽身后的细丝,床帘上系的小铃铛叮铃铃响,对曹大户和二姨太等人说:“好了,小姐的魂魄已经出来了,我与小姐今晚下阴间去给小少爷引路。”曹大户等双手合十称谢。

云鹤又吩咐:“你们用晚饭时不用叫我,吃完后也都各自回房,不许出来走动,各房都准备好马桶,不许上茅房,一旦有风吹草动惊扰了我,别说小少爷,我跟小姐都回不来了!”这一席话唬得曹大户等心惊胆战,诺诺称是。

云鹤看他们面露恐慌之色,接着又宽慰道:“我是有分寸的,不会出事。明天这个时分,就大功告成了,你们准备好酒席,迎我们出关。再过不了十天半个月,你们俩的大胖儿子就能怀上了。”二姨太听了此话更是喜上眉梢,拜谢不止。

曹大户等按照云鹤指示,吃完晚饭就回房中,谁也没敢出来走动。一夜无话。

出关

第二天,二姨太和曹大户欢天喜地在外宅张罗了一大桌酒席。傍晚时分,曹大户带着下人们来迎接云鹤出关。

曹大户连忙抱住女儿,发现已经一点儿体温都没有,是冰凉的了。急忙招呼下人,一起抽开红绸,红绸抽展开来后,“咕隆隆”一个满身针眼的女尸滚到床里面,定睛一看,这女尸不是曹大姐,而是四姨太!

曹大户一看“啊呀”怪叫了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可还没等下人去扶他,他又手指床下“娘呀”一声怪叫着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疯了似的就往外跑。下人不明所以,也俯身往床下看,那床底下,竟是云鹤的死尸!

二姨太听到内宅**,赶忙进来看。只看到疯癫似的曹大户在院子里跑,扒开围观的下人,看到小姐房里**床下两具死尸,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她想起家中还有一位卧床的三姨太,这才慌张地去寻她商量,谁知三姨太并不在房中。召集下人去找,搜遍了内宅、外宅,也不见三姨太和曹大姐身影,家里的金银钞票也全都不见了。

经此一变,爱妾被针扎死,爱女不知去向,给自己老娘超度的道士也暴毙在家中闺房,金银细软也都不见了踪迹,原本还在美滋滋地等着抱儿子的曹大户一时受不了打击,加上云鹤日日给他灌的壮阳药,吃得他邪火攻心,一口气没顺过来,就疯了过去。

二姨太看他疯了,裹着剩余的家财让家里的厨子带着她跑去了上海。下人们见老爷疯了、太太跑了,也都把家具哄抢瓜分后各自跑反去了。曹大户同宗的堂兄、堂侄们打着赡恤的名义,霸占了他的房屋田产,然后又以治病为名,把他打发到了他上海小舅那里。上海小舅为什么要收留他?他又被小舅赶了出来,抱着小狗上街游**。

当年坐拥千亩田产的曹大户整日里抱着家里的小狗上街,逢人就讲“啲是吾家伢、啲是吾家伢”。这好好的一家人,只因这一场迷信求子,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好不凄凉。

这正是:

世人皆痴生儿郎,有女孝敬又何妨?

鬼迷心窍信妖道,教你家破人又亡。

提篮桥

民国三十五年,上海提篮桥

日本投降后,日本的特务机构梅机关还贼心不死,在南京、上海埋了不少“钉子”,也就是卧底,还在各地藏了些黄金、枪支,预备以后反攻时用。

梅机关的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却很骨感。梅机关前脚一撤,军统的接收人员后脚就到,信誓旦旦地给梅机关做过保证的汪伪特务就纷纷带着军统把这些黄金、军火挖了出来,作为投诚的资本。唯独只有一个姓计的老汉奸不肯交代。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