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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买竹筹(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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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买竹筹

楔子

孟子曰:“食色,性也。”

这世上的人凡出了生就晓得要找娘吃奶,这占一个“食”字。长大成人懂了事也就晓得要娶妻嫖妓,占后一个“色”字。

民国时,上海云集了很多大学,有学校就有学生。单身的男学生十八九岁,正是刚懂了事,一身邪火没处发泄的时候。那时候的女学生又都保守得很,婚前绝不越雷池一步的,不似现在交了男女朋友就能带去开房。有些胆子大的动了歪主意想去妓院娼寮呷妓,又怕被父母老师、同学朋友撞到。

彼时的上海滩就有这样一种好处,只要你有钱、想花钱,就一定有让你心满意足的花钱花样。除了明妓暗娼,上海滩专有一种场所供这帮不敢逛妓院的学生去的场子——电影院。

不懂门路的人乍一看,这种电影院跟正经的电影院没什么区别,也是贴海报、挂水牌。花样与不同只有你进去了才能知道。

正经的电影院平日里都是等五六点钟工人白领下了工、学生下了学才开始营业,周末才开全天场,而这种小电影院一周七天都是从早到晚全天营业。

在外面的大影院看电影是先花钱买票后进场,这种小电影院则不同,是先进场落座再让你花钱。有带着妻子、女朋友的,影院的小伙计就直接把你领到前排,每场开始前会有人拖着托盘,托盘里面都是小竹筹子,一个人看一场电影就要花一块钱买一个竹筹子。一场放完后,托盘的人又会来,你要接着看下一场就要继续买一个筹子。

若是一个单身男人来,就会有小姑娘来给你领场,那小姑娘会问你“用不用陪着看”,你若答“不用”,还是把你领到前排去,一场一个竹筹子。你若说“好”,她就把你领到没人的边边角角不见光的地方陪你坐下。

坐下后也是从口袋里掏出筹子让你买,不过这筹子和前排托盘里的筹子价格不同,领场小姐口袋里的筹子是一百块。买完筹子,那领场的女孩儿除了不能宽衣解带跟你做那事,旁的任你抚摸玩弄,电影终场前别管她用嘴、用手总能让你满意而归。

因为前排从托盘里买的筹子是凉的,但陪坐小姐怀里掏出来的筹子是热的,所以常客们给这项娱乐活动取了个有趣的黑话名字叫“买热筹子”。

英文小说

公示获得建筑系唯一一个公派美国名额的是汪佩元。汪佩元的确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每天早上一早就去教室上自习,最后一个离开图书馆。

但能够被选中去美国,主要还是要归功于他有个在教育部当司长的舅舅,单论考试成绩的话,和汪佩元同寝室的马三民才是正牌的年级第一。

被选中了公派美国,汪佩元便不怎么去教室上课了,整天埋头在寝室里背英语。他不分白天黑夜地出声读,自己不嫌累,寝室里的人却嫌他烦。一天同寝的花花公子陈启文塞给他一本精装的英文书,笑吟吟地说:“佩文,别老一个劲儿地背单词了,给你一本英文小说,你练练阅读。”汪佩元扶了扶眼镜谢过了。

陈启文给他的是一本美国的色情小说。封皮儿上印的倒是《Gohthewind》,里面讲的却是斯嘉丽倒挂葡萄架。汪佩元一手拿着小说,一手拿着词典,连夜看完一遍,看得血脉偾张。他晚上不出声读书,寝室其他三个人睡得香了,他自己却在**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第二天,陈启文几个狐朋狗友来寝室里谈天,其他两个室友都走了,只有昨夜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汪佩元在**蒙着被子。陈启文只当他在睡懒觉,也不去理他。

以前陈启文和他的公子哥儿朋友们到寝室里讲风月的事,他都嫌聒噪,一般都是抱着课本逃去图书馆的。这天他们在寝室大谈电影院里陪坐的勾当,汪佩元仍坐在**装作看书,实则立起耳朵在听。陈启文几个讲:“看电影买热筹子比去妓院局子好得多,一来不怕熟人朋友碰上,问起来就说是看电影去了。二来那些电影院里卖热筹子的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比妓院里那些老窑姐嫩得多。”他那几个朋友纷纷赞同,后来几个人越说越不上道,口无遮拦地说什么“小美手法好”“丽丽胸脯软”,听得一旁偷听的汪佩元面红耳赤,浑身僵硬。

陈启文几个谈到午饭时候就去外面觅食了,留下被子下面一动不动的汪佩元心里想:“世上还有这样奥妙所在,又能一亲少女芳泽,还不会被熟人撞破。有趣,有趣。”他也不好意思问他们是哪里的哪家电影院,只听了个只言片语,说是事前要买竹筹子。

他穿好衣服跑到图书馆,翻遍了英文百科、清人笔记,也没找到“电影陪坐”四个字。失望的他离开图书馆,走到理科教学楼前看到了“躬行楼”三个大字,想起了宋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两句。

摸摸口袋里还有下半个月的生活费,所谓“钱是人的胆”。有了钱壮胆,又有了前人调拨,于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校园,想自己一探究竟。

找书

汪佩元从徽州老家来了上海快四年,别说这种姑娘陪坐的小影院,就是正儿八经放电影的大影院也没去过几次。

出了学校东瞅瞅西望望,也不知道去电影院的路该往哪走,一个黄包车夫看他呆头呆脑的,连忙跑上来问:“同学,您哪里去?”汪佩元支支吾吾说:“看电影。”车夫招呼:“您上车吧,五毛钱,我带您去。”

车夫把汪佩元哄上车,拉着他进法租界里阴凉平整的小路上绕了两趟,又把他拉回学校附近的一家大电影院。快到时,原本面不红气不喘的车夫,突然开始气喘吁吁,拿脖子上的汗巾在擦汗,把车停到电影院门口,“同学,到了。”

汪佩元本就有些“做贼心虚”,低着头给了车夫一块钱让他找。车夫拿了他的一块钱放到兜里,看他面红耳赤,像有什么急事似的,故意在怀里袖里摸来找去寻摸了半天,也没找出来零钱来。车夫抬头憨笑:“同学,今天拉您是第一份活,身上一点儿零钱都没有,您等我去前面烟店买包烟,把钞票破开再……”汪佩元没等他说完,不耐烦地摆摆手说:“算了,算了。”起身就往电影院里走,车夫还假惺惺地在后面说:“我给您记账上,下次您坐我的车,我给您打折。”

车夫转身时松开了勒紧的衣带,口袋里的零钱包叮当乱响。

汪佩元低着头、捧着书,一头扎进了电影院。车夫带他来的是正经的大影院,白天不放电影,晚上才有场。汪佩元蹑手蹑脚地上前问一个小伙计:“我要看电影。”一个小伙计没搭理他,抬了抬头,用下巴给他指了售票处。汪佩元走到售票处说:“我要看电影。”里面先生说:“一块。”汪佩元递给他一块钱,里面的小老头撕给他一张票说:“《神女》,五点进场。”汪佩元抬头看看钟,才下午两点。

影院的伙计在里面拖地、算账、码水牌子,没一个人理他,汪佩元自觉没趣,躲在大厅的一角不碍事的地方,默默地捧着自己的那本成人版《Gohthewind》看,看着看着就在电影院的长椅上打起了瞌睡。

到了四点多,零零散散的观众进了影院,吵醒了汪佩元。汪佩元擦了擦口水,找出票来往里影厅里进。领场的小伙计看他在电影院长椅上待了一下午,都觉得他是怪人,故意不给他引坐。汪佩元灰溜溜自己进了影厅,坐在了一个靠后的角落里。一座下,汪佩元就脸红心跳地等着陪坐女,可他左等右等,等到电影都开场了也没等来陈启文说的“手法好”“胸脯软”的陪坐女。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汪佩元就起身从太平门遛出了放映厅。刚出门没多久,汪佩元发现陈启文借自己的那本《Gohthewind》忘在了放映厅的座位上。再推开太平门看,影厅里面一片漆黑,根本找不到自己来时的位置了,更不要提书了。

汪佩元无奈,只好躲在太平门门口,准备等电影散场再回去找书。正在汪佩元坐立不安、百无聊赖之时,他耳边响起了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

“喂,电影还没散场,你干愣在这干吗?”

爱玉

汪佩元回头一看,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女孩儿。一头披肩的波浪卷发微微泛黄,短袖的小旗袍露出两条雪白的藕臂,俏皮地歪着头看着他。汪佩元突然被可爱女孩儿搭讪,有些不知所措,语无伦次地说些:“我借来的书忘在里面,黑漆漆的找不到,还得还人家。”

还没等他说完,女孩儿把又细又长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樱桃小口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打断汪佩元。女孩儿问他:“东西丢在里面了是吧?”汪佩元红着脸点头。女孩儿看他呆呆的样子,笑着对他说:“那我陪你进去看完电影,等电影散场开灯了咱再找书。”还没等汪佩元点头,她就大方地拉住汪佩元的手,从太平门回到了影厅。

和女孩儿的第一次牵手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突然降临了,汪佩元的心怦怦直跳,脸涨得通红。女孩儿拉他在边角无人注意处落了座,轻轻地把头枕在他的肩上。汪佩元紧张地挺直了胸膛,一动不动,连鼻息都几乎屏住了。过了一阵,女孩儿见他僵硬不动,凑到他耳边问:“傻子,这样呆着不累吗?”对着他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这一下,紧张无比的汪佩元身子一下酥了半边,原本屏住呼吸的口鼻,也开始贪婪地呼吸空气。他闻到了那空气里,全是她好闻的香气。那鲜花般淡淡的芬芳,又酥了他另半边身子,汪佩元彻底酥软在了影厅的卡座上。黑暗的影厅中,他看不清怀里的佳人,只觉得怀里有一团柔软,初时有些凉丝丝的,慢慢地又温热了起来,再后来,只能感受到身下一股芬芳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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