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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既济壶(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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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打

小鞑子在泰山庙会上大意输了球,本来就是一肚子的恼火,一回到东京又听得满街都在说自己家里丑妻的风流传言,更加恼怒起来,回家不问青红皂白便抓起丑妻头发责骂:“你这贱人,趁我不在时怎么勾搭了野男人?我出去挣钱养家,你这丑货居然敢让我做王八。”丑妻忙解释道:“当家的你别动气,那日天降大雨,那路过的书生想进来避雨,奴家只把门房借给他用,奴家与他始终隔着一扇门,并不曾见面。”小鞑子哪里听她解释,拿起烧炉子的火筷子便抽向丑妻。丑妻佝偻瘦弱的身躯哪里禁得住身强体壮的小鞑子这顿鞭打,整个坊中回响着丑妻撕心裂肺般的号叫。等小鞑子打消了气,丑妻已经满身伤痕、奄奄一息了。

小鞑子打完丑妻便把她丢在家中不再理会,准备任其自灭,自己跑到勾栏里找人玩耍去了。但过了几天,也许是念在这么多年的夫妻恩情上,小鞑子还是花了重金来请大夫医治丑妻。所幸请来的大夫妙手回春,几天后已经快被打死的丑妻被医好。小鞑子对她仿佛比从前还要好,夫妇俩在外人面前还是装出一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恩爱模样。

一日小鞑子受邀去洛阳踢球,留丑妻一人在家留守。丑妻经上次被小鞑子打了半死,心里早已对小鞑子失去了夫妻之情。待她确定小鞑子走远了,立马从家中墙壁砖缝中拿出了一些银两与一册抄本,飞也似的奔往城外传法院。

到了传法院,丑妻把带来的银两悉数交给寺中僧人做香火钱,还没待僧人谢过她便迫不及待地问僧人:“师父,此间可有一个延安府来的白姓书生。”僧人想了一下说有,转身到客房帮她叫出了书生。那书生从客房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卷话本。

看到这个蓬头皱面的老妪,书生面露疑惑地问道:“大娘认得小生?寻我有何贵干啊?”丑妻有些失落地反问:“你一月前可曾在开封城里避雨?有人给了你两片金叶子吗?”书生一听惊道:“啊,你便是那日留我避雨还赠我资财的大嫂吗?”丑妻点点头说:“正是奴家。”

书生那日听得门内声音分明是个中年妇人,今日来的却是个垂暮老妪,心中大为惊奇。但来人对前事讲得清楚,仔细听音辨认也的确是那日门内规劝自己好好读书的妇人声音无疑,一见是几日前收留、资助自己的恩人来到,书生连连作揖道谢。那老妇指着书生手里的话本道:“相公果然在此刻苦读书,也不枉奴家挨了这一顿险些丧命的打。”书生听她这么一说,脸上一红,自己手里的话本是消遣的读物,妇人却把它当作了科举用的圣贤书,但自己蒙人资助自然不好承认自己在读闲书,只好红着脸把话本掖回袖中顺着她说道:“小生蒙大嫂资助,自当专心学业,刻苦读书。”

收起了话本以后,书生又转而关切道:“大嫂刚才说险些被打死是怎么一回事?”那妇人才要开口哭诉,只见四面的僧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看,书生意识到这里毕竟是佛门静地,一男一女在此交谈过密甚是不妥,于是红着脸对丑妻说:“大嫂,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咱们出去找个清静地方再叙吧。”

抄本

两人走到寺外凉亭落座,书生问道:“前日在贵府叨扰十分唐突,还未请教过您府上尊姓。”丑妻道:“我们勾栏里的人家,不敢称个尊字,平日里也不讲究什么姓名,我外子诨名叫小鞑子,街坊里都跟着叫我小鞑子家的。”书生听丑妻报完家门后啧啧称奇:“原来相国寺勾栏里第一红人小鞑子是您的丈夫?”丑妻点了点头。

书生又问:“大嫂刚才说险些被打死,是怎么一回事啊?”丑妻道:“白家相公,实不相瞒,奴家前些天因为在家收留你,险些被我丈夫打死在家里。我自知迟早是要被他打死的,如今已经断了生念,只是心里气不过,只想要报复我那冤家。今天冒死前来就是想把他最珍贵的一件能够让人长生不老的东西交给相公,以解我心头之恨。”书生一听丑妻要把小鞑子最珍贵的东西交给自己,两眼放光问道:“大嫂说的珍贵之物,莫不是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既济壶吗?”

丑妻摇摇头道:“他对人说有什么劳什子壶,我与他夫妻二十年也不曾见过。”语罢她从怀中拿出了一册已经被翻得泛黄的抄本,“壶虽不曾见,但他一直最金贵的是这册抄本,他要翻看时连我都要瞒着。前两天夜里我被蚊子叮咬醒来,迷糊间看到他在墙角翻弄这册抄本,我怕他打我没敢出声,只装睡不动看着他把书放回墙缝里,才知道他藏书的地方。”

说罢丑妻将抄本交给白书生,她看书生接过书翻看了两页先是轻蔑地轻哼了一声,本要抬头说些什么,看了自己一眼又摇摇头无奈地继续翻看。看了几页之后,书生先是皱了皱眉头,又过了一会儿书生低声吟了几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紧接着白书生掐指算了一算,一拍大腿高声叫了起来:“这便对了,这便对了。”合上抄本的白书生摇头晃脑地对自己微笑着,一副大道得证的顿悟模样。

鹤守

白书生双手接过抄本来看时,只见上面写着五个大字——玉女验方钞,这类采阴补阳炼内丹的抄本他这两年做算命先生行走江湖自然是见过不少。这些书讲来讲去无非是讲玄之又玄的阴阳调和大道,把这些书奉若圭臬的,除了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就是想拿男女修真为自己**生活遮羞的浪**子弟。

白书生才看了几页就不耐烦起来,想要告诉丑妻这书是没什么大用的妄书,但抬头一看丑妻满脸的期待表情,想到这是她冒着被打死的风险才偷出来的,自己又不好直接驳她的面子、戳破她的幻想,只好又耐下性子来低头继续翻看,心里盘算怎么委婉地和她解释这书并没有长生不老的神奇效用。

哪知白书生越看越觉得这册抄本不简单,这书不是以往见过的那些采阴补阳的空头教条,而是某一内丹法门几百年来的实践经验总结,体位、时长、所需服用的药物都有细致记录。头几页是两汉的经文原著,中间几章解说从文风来看是唐人的手笔,紧接着大段的章目用的是浮靡争巧的五代骈文,最后几页文白混杂的补充干脆就是本朝崇宁、大观以来的近人手书。可怕的是,书中跨越了六百年的三个作者以祖孙相称,这也就意味着这祖孙三人每人最起码活了两百年以上……

此书的修炼方法与其他鼓吹收集大量女性进行**式采阴补阳的内丹法截然不同,讲究的是与同一女性长期**,书中美其名曰“鹤守”,意为像鹤一样一夫一妻地相守。从唐到今的几辈人、几百年来总结出修炼此法门最重要一点——要寻找万中无一的独特体质的女性,把她作为水火既济的容器长期与之**,以期达到采阴补阳的功效。书中把这个万中无一的特殊女体,形象地称之为既济壶。

白书生抬眼看了看丑妻的身高相貌,又结合她之前告诉自己的生辰年月算了一下,长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对丑妻说:“大嫂,书里讲能够让人长生不老的神器确实存在。”

丑妻听罢眼睛一亮道:“哦,那你快说,那什么壶藏在哪里,咱们快去将它取将出来吧?”白书生一指丑妻道:“按照这本书里所讲,这能让人长生不老的既济壶,正是大嫂你!”

丑妻听了不明所以,以为书生读书看痴了有些愠怒地嗔道:“啐,我一个大活人,又不是物什,怎么好说我是什么唧唧壶?”

书生只好又把男**阳调和、水火既济的大道理与这本抄本中的要义跟丑妻讲了一通,可丑妻一个目不识丁的妇道人家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摇头不信。

书生见自己说了半天丑妻都不肯信,仿佛还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才好,急得抓耳挠腮。稍事冷静了一下之后书生尝试换一种思路反问她道:“大嫂今年贵庚?”丑妻答道:“前番算命时不是对你说过?三十八岁。”她话音刚落白书生便激动地反问到:“大嫂!你就从没想过,为什么你不到四十的年华便成了垂暮老妪的尊容,而他年逾天命却还是少年模样?!”

丑妻被他这么一说,抬手摸了摸自己如树皮般枯皱的皮肤,心里开始有些动摇,但仿佛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就是传说中的“既济壶”这种匪夷所思的说法。还没等丑妻彻底反应过来,书生又连珠炮般地追问了一堆:“他是否只在初一十五的月圆、月缺时与你同寝?他与你行房时是否一向是头朝东南、背对西北?他在行房之前是否会服用一剂汤药?”只有夫妻间知晓的床笫之秘被白书生这个外人一一道破,丑妻方知道他所言的确非虚。

接受了自己就是既济壶这一事实的丑妻顿时痛哭起来,她声泪俱下地向白书生哭诉道:“原来他与我相守这么多年,并非是真的爱我,而是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了采阴补阳的物什而已。我毕恭毕敬地伺候他几十年,哪知道他却狠心采取我几十年青春年华。”说到伤心处,几乎泣不成声。

书生安慰丑妻道:“大嫂你也不用太过伤心,根据这书中记载,能够让人永驻青春的阴阳之精其实是可以倒转回女体的,他采取你的青春年华你是可以连本带利要回来的。”丑妻原本正哭得伤心,一听可以把自己被采取的年华连本带利要回来,赶忙不再大声痛哭,改为了小声抽泣,聚精会神地听书生讲解。

“这书中最后的注意事项中讲,采取的全程必须保持乾上坤下的体位,采取的最后时刻必须保证精元不泄,否则就会引起反转,修炼者历年采取的功劳都会功亏一篑。因此,你只需在行房时把握好时机倒转乾坤,逼他泄出精元,便可以将他之前历年采取的阴阳之精原路引回。按照他与你行房的规律,本月十五月圆之夜就是让他还债的好时机,到时候你我如此这般……”

书生利用书中所载的注意事项反向推导出了女体索要回被采取阴阳之精的方法,并耐心地用通俗的语言把具体的操作方法解释给她听,两人相约十五当夜如果阴阳倒转事成便一起夜奔出逃。书生当夜到门外接应,约定仍以避雨那天一样,丑妻敲十下门板为可以进门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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