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第2页)
事实上,他就是为了这个大会而来的。
阮泽并不是一出生就在美国的,他在国内长大,因为会耍些小聪明,所以头上光环无数,从小一路保送上全市最好的学校,无论考试大小和科目,永远包揽全年级第一,五年跳了三级。不客气地说,他觉得自己就是被造物主宠爱的天才,因为他觉得考试是非常简单的事,只要掌握的基本的逻辑,适当做些归纳总结,就能轻而易举答对题目。
计算机亦是。
阮泽的爸爸是国内TOP2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成了著名的计算机领域科学家,对底层算法尤其精通,之后任职于著名高校,并被国际企业聘任为技术副总。
不过自小耳闻目濡的阮泽并不是天生就喜欢计算机的,他反而对奥数题情有独钟,因为许多奥数题都有独特的解法,一旦找到规律,就像是拿到了钥匙,轻松就能打开,有种解密的快感。
七岁的阮泽参加了小学级别的奥数,打败了无数高年级学生勇夺当年的奥数第一名。他爸知道之后,非常高兴地给他庆祝,庆祝之余,还给他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我给你一张世界地图,要求你每个格子里都要用一种颜色来染色,而且相邻的两块不能是同一个颜色,你觉得最少需要多少种颜色?”
因为这个艰难的问题,在那个同龄人还在玩连环扣和变形金刚的年纪里,阮泽已经拥有了远超于年纪的……黑眼圈。因为他拿着彩色的颜料在图纸上日日绘,夜夜画,尝试着解开这个问题。闷热的一个夏夜,他不顾满脸的油彩,兴高采烈地举着画板对正在电脑前忙碌的爸爸说:“爸爸!我知道答案了!四色,最少只要四色!”
爸爸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问道:“为什么呢?要有理有据地告诉我。”
阮泽立刻被这个问题难倒了。
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为什么”这个问题啊?
于是他又经历了一个月的痛苦煎熬,每天在沉思中醒来,又在沉思中睡去,却还是理不出头绪来,隐约有些想法,却觉得很难证明。当他已经快熬成一只熊猫的时候,他放弃了,一脸羞愧地拉了拉爸爸的衣服下摆:“对不起爸爸,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阮泽的爸爸闻言,露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唉,原来你也解不开啊,还以为会有什么基因突变……”
阮泽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爸爸微笑道:“没事。”
阮泽低下头:“那你能告诉我答案吗?我想知道。”
爸爸笑了起来:“我不知道啊。”
阮泽震惊了:“你不知道?你不是大人吗?”
爸爸揉了一下他的头:“也不只我一个大人不知道,全世界的大人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四色地图问题其实是一个世界数学难题,闻名程度不下于哥德巴赫猜想,他爸爸竟然丧心病狂地用一个世界数学难题来为难一个七岁的小孩,这和虐童究竟有什么区别?
不,这比虐童还残忍,这是精神虐待。
阮泽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遭到了重创。
他爸爸说:“但是,这样的难题,计算机却可以证明,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计算机,它可以做到很多人类无法做到的事情——怎么样,喜欢吗?要来玩一下吗?反正你妈不在,她怕你多玩电脑眼睛会近视,但以后我可以掩护你,你玩的时候我给你把风!”
阮泽看着爸爸一脸的憧憬的表情,觉得很是心痛,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如果让妈妈知道,爸爸和他很可能会被罚手拉手跪显卡,外加取消餐后点心,这样惨痛的代价他付不起。于是考量再三,阮泽伸出小小的手,拔掉了电脑的插头,然后在爸爸“嗷嗷嗷我的论文”的惨叫声中,高喊着“我最讨厌爸爸了”逃走了。
从此,和爸爸的愿望背道而驰,阮泽对一切和计算机有关的东西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心理,拒绝一切接触的可能,甚至连计算器都会以最远的距离绕开。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为了将阮泽拐带到计算机上,爸爸无所不用其极,当然也使用了小孩子最没办法抵抗的游戏和小零食来勾引,才终于成功让阮泽答应了碰一碰电脑。阮泽一边爬上电脑桌一边说:“就一小时噢。”
尽管没有怎么使用过计算机,但他早就耳闻目染,熟门熟路地开机,轻松地找到了自带的扫雷玩了起来。爸爸立刻说,桌面上还有个别的游戏,你来试试?
阮泽找了下,点进去,发现那是当年闻名遐迩的游戏《帝国时代》。玩家可以从造人、造建筑开始一步步创造一个国家,然后打造自己的军队,和敌国战斗,最后统治全世界就算胜利,阮泽曾经在学校里看见过同学玩。
但是这个游戏又有些奇怪,似乎和同学们玩的都不一样,因为它玩着玩着就会突然跳出来几个问题,比如计算机的结构之类的,要你在一分钟内解答出一个问题来,如果答错了,之前的存档就会消失。
阮泽皱眉质问了爸爸:“你不是又坑我吧?”
站在门口把风的爸爸一脸无辜地回头看他:“我像是这种人吗?”
“像极了。”
在存档几次被毁了之后,阮泽觉得自己的内心里的一根弦终于绷断了,于是他恶狠狠地找到爸爸,说道:“把你跟计算机有关的书拿出来,我看还不行吗?”
爸爸得意地抬抬头,去书房里淘了又淘,最后推了一辆小车出来,上面堆了满满的书,每一本都有阮泽一半脑袋那么厚。
但是爸爸很快发现,自己的儿子似乎并没有如他所预期地走上计算机专业人的道路。当三天后,他想要将自己编写的题库再一步升级加大难度的时候,他发现里面所有的题目都被改成了“我妈最讨厌我爸哪一点?”四个选项则全部改成了:“玩电脑”、“玩电脑”“玩电脑”和“一直玩电脑”。每回答对一次,还会给游戏增加10%的金币。
爸爸伤心欲绝地回头一眼儿子,发现后者正在苦心钻研一道奥数题,忍不住悲从中来,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于是他残忍地给自己的题库加了三道密,防止儿子再次篡改题目并且从中获利。
当时阮泽已经八岁,跳了一级正读小学四年级,每天一个小时的游戏时间要至少回答五道计算机理论题,一旦答错就会付出高昂代价。比如这一次,他因为上厕所不慎错过了答题时间,于是那几百个小时努力的存档顷刻间付诸东流,这对阮泽而言简直就是如同被原子弹炸毁了世界一样的惨事。他尝试再次更改题库,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于是回过头狠狠瞪了爸爸一眼,说道:“我会去和妈妈告状的!”
在爸爸被妈妈罚跪的时候,阮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继续看书,当时他认识的字还不多,那些计算机书又有太多专业名词,必须翻阅字典才能勉强看懂,大部分还得靠猜的。小孩子并不懂得筛选计算机书的实用与否,只知道从头看起,于是他在误打误撞中,接触了许多计算机的基础知识——也就是大部分人会直接跳过的理论知识,并且强逼自己领会了一些计算机底层的运作原理。
当然这些东西并不能破解爸爸设下的加密,于是他开始尝试从计算机的底层拒绝运行爸爸的题库,很快又被爸爸发现了,于是爸爸直接设了系统权限。
一般情况下,要破解系统权限只有利用脚本和命令绕过系统权限添加账号,但年幼的阮泽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当然也不可能有编程知识,最重要的是,当时爸爸限制了家庭网络,他没办法从网上得到资源。
正当爸爸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终于控制住了儿子不对劲的走向的时候,却发生了更加惨绝人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