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后恨相逢一(第2页)
那妇人见我久久不说话,仰起头来看向我:“我知天璇以前对您多有得罪,还,还……”她说这看了眼旁边面无表情的赵祾,又忙低头,“但求您不计前嫌,救救她吧!”
见着她的样子,我实在说不出来任何一句话,当时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要求我骄傲的兄长跪下拜一匹畜牲,这才肯放过我们。彼时她趾高气昂、衣着华贵、容色艳丽,但现下形容却有些狼狈,因此我甚至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那是我会在噩梦里见到的人,在梦里看见她时,我甚至想逃跑,但她总像幽魂一样追着我啸叫,不论如何我都逃不掉。
现在她跪在我身前,我却只觉得全身发冷。
赵祾发觉了我的不对,握住了我的手,轻声道:“怀柔。”
我的手在袖子里紧紧握成了拳头,退后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才能平静地说话:“我已说了,那红疹本身便消不掉的,既已有了方子,也有了药,我便帮不上什么忙了。”
老妇人愣了一下,接着大叫道:“你若还记恨,我方才已将这磕头尽数还与你!这可是人命!她不过伤你几分,如今你已好全,你便要她的命?你也忒狠心!”
这番牛头不对马嘴的狡辩叫我气极反笑,我顿住脚,回身厉声道:“虽说已是庶民,但若她想,又怎么会找不到好医师诊治?必不会因此而死。”
那妇人听闻此话就要扑过来,被侍卫按住了,她便开始扯着嗓子尖叫:“阮怀柔,女子的脸和身子多么金贵你不知么?你落井下石!蛇蝎心肠!你们百丈谷不是说悬壶济世,原来都是些沽名钓誉的宵小之辈!”
我听她无意道出真正来意,只觉世事轮回,真是荒谬至极。反驳的话还未出口,就又咽了回去,罢了,不该跟这等人讲道理,我早该明白的。
她还在歇斯底里:“还有你,赵祾,天璇对你一片痴心,你如此薄情,你们好一对心狠手辣的奸夫□□!”
“阮怀柔,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赵祾抖了抖袖子,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声音瞬间消失了,他淡淡道:“穴位半个时辰后自己会解开,送客吧!我以后不想再看见这些人。”
阿姝带着人很快消失在我们跟前,我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心绪,赵祾问:“还去西市吗?”
为了不让他担心,又或者是为了欺骗我自己:我早已不在乎这些人了,我勉强扬起一个笑来:“去,为何不去?”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与赵祾到西市之后,明明什么也没想,我又总是在走神。
等到我第三次错过了赵祾问我的话之后,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同我道:“怀柔,若不想看,便不看了,我们回去罢。”
我抱歉地笑了笑,又坚决地摇头:“不,我没事。”
“这里只有我,你不用故作开心。”
听到他这句话,我虚假的笑意便再也挂不住,只能低下头去。他见状也不如何意外,只提议说:“不想回家的话……我听闻斗笠湖上如今又可以泛舟了,若是沿着杨柳堤划,还可以避过日光,往来也很安静。”
我一言不发地点点头,我们便去码头边找了一条小船。我在一旁发着呆,见他很快便同船夫讲好了价钱。他站在船头朝我招招手,我走过去,手被他握住,人便稳稳落在了船上。
船夫撑过肆水河的一个个桥洞,我听着船桨激起的水声,只觉得心静了不少,出了城后,我们向着杨柳堤荡舟而去。
湖上波光粼粼,日头正好,但我们躲在堤旁,偷得了些许阴凉。堤上有许多挑着担子做生意的商贩,恐也贪凉,也不吆喝,都打着扇子躲在树荫下,蝉鸣声阵阵的,赵祾请船夫去帮我们买些消暑的吃食来。
待他又坐回我身边,我便知道他是有意支开了船夫,想与我聊聊。虽说已应了师父要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又晓得自己问心无愧便罢,但骤然听闻姬天璇的消息,我果真还是做不到完全不在乎。
“是又见着他们了,所以不开心?”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赵祾又问:“那是因为如今这样,让你不解气?”
我本不喜与人交心,总觉得像被窥探,但这是赵祾,我又答应了他不能事事都闷在心里,只能别过头去看水,好歹不用和他对视,能留给我些许自处的境地:“也不是,扪心自问,我想要姬天璇他们的命吗?不至于,虽然这些人前前后后做的事,按律法已可问斩,但如今这样,他们说不定生不如死,也不知哪种惩罚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