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讲义6(第13页)
此义《楞严经》言之最明。经曰:“认悟中迷,晦昧为空。空晦昧中,结暗为色。色杂妄想,想相为身。”此段经文,是说觉性圆明,大而无外,小而无内。本无所谓虚空也,世界也,色身也。全由众生觉性障蔽。遂致本来圆明者,成为晦昧。晦昧者,所谓昏扰扰相也。既已不悟,乃反认晦昧为虚空。故曰“晦昧为空”。是则由其认悟中迷之故也。“认悟中迷”者,言其自以为悟,实则依然是迷。何以故?以其认晦昧为虚空故。虚空既是晦昧,复纠结此晦暗者为色,故曰:“空晦昧中,结暗为色。”色者,地水火风四大是也。正指世界及一切有情无情之色相而言。先认晦昧者为虚空,复认晦暗结成者为世界,更认色与妄想杂成者为其宝贵之身躯。故曰:“色杂妄想,想相为身。”首句“认”字,直贯到底。“妄想”二字,亦贯通上下。
人人皆知水中之泡,极其脆薄,最易坏灭。殊不知世界亦然,勿谓江山千古也。虽整个世界,未遽坏灭,然而陵谷山丘,桑田沧海,时起变化。足证时时在成坏中。此年事稍多者所常经验之事,原非理想之谈。
且《楞严》又云:“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有漏微尘国,皆依空所生。沤灭空本无,况复诸三有。”“有漏微尘国”,有漏,明其必坏。微尘,明其其细已甚也。“三有”,谓三界也。此段经文,是说晦昧之虚空,在大圆觉海中,如海上之一泡。沤,即泡也。而微尘国土,更是依附海泡之物。泡若灭时,且无晦昧之虚空,何况三界耶!一切学人,常当观照此理。所认之虚空,尚是晦昧的昏扰扰相,尚且渺小如泡。何况世界,何况此身,何足算哉。岂可遗弃包含虚空,囊括三界之真实圆明性海,而认一渺小脆薄,成坏无常之浮沤乎!
至于影者,望之似有,考实则无。此身亦然,虚妄现有,考实则无。譬如镜中人影,因照则现,肥瘦长短,纤毫不爽。此身亦然,因心造业,循业而现,寿夭好丑,因果难逃。南岳思大师曰:“净心如镜,凡圣如像。”此明身之可见,因净心本具见性。犹如像之可见,因明镜本具照性。岂可因其可见,遂误认为实有!且净心之见性中,本无此身,不过见性发现之影耳。亦犹明镜之照性中,本无此像,不过照性发现之影耳。以上所说,犹是以幻身望于净心,明其为净心所现之影。若约幻身当体说之,亦复如影。何以故?除五蕴外,了不可得故。而且五蕴中之色,即是四大。四大既如浮沤,其余受想行识四蕴,又莫非虚妄(名曰妄想,故是虚妄),然则即五蕴本身,已了不可得矣。何况五蕴假合之幻身,其为似有实无可知。了不可得者,言其有即非有也。正如影然,但眩惑人眼耳,其实本空也。
一切凡夫所最执著以为实有者,识心、世界,及其自身也。今一一破其惑曰:识心如幻(前言世间即是戏场,一切众生即是戏埸中脚色,莫非识心业缘之所变现,故曰如幻),世界如泡,此身如影。身、心、世界,尚且虚妄非实,则其余一切有为法相可知矣。然而迷途众生,虽知身心世界非实,或犹因循怠忽,不能勤作如梦如幻如泡如影之观。因又警策之曰:如露如电。露则日出而晞,留不多时。电则旋生旋灭,刹那而过。所谓生命在呼吸间,当加紧用功,如救头然也。合此如幻等五喻观之,即是观于万事如梦,有即非有。故曰:如幻等五观,是别。如梦观,是总。
今再以三性三无性说之六喻中随拈一喻,皆可明三性三无性之理。兹且约总喻如梦说。余可例知。
三性三无性,见于《楞伽经》及法相宗各经论。此为相宗精要之义。佛说法相,原为明此。若不知注重,但向琐细处剖晰,虽将一切法相,剖之极详,未免入海算沙,失其所宗。当知三性三无性之义,学性宗者,亦应通晓。因此义贯通性相。若知此义,则于缘起性空,更能彻了。修持观行,更易得力。盖上来所说如梦观,尚是总观大旨。若依三性三无性之理观之,则更入深微矣。
何谓三性?(一)遍计执性,(二)依他起性,(三)圆成实性。遍计执者,谓普遍计较执著也。即性宗常说之分别、执著、攀缘、无明、妄心、妄想等。性宗亦谓之分别性。此是妄想,云何称之为性耶?意在明其虽是无明妄想,然为真心之所变现,非离真实性而别有也。但相宗名为遍计执性,是单约凡位说;性宗名曰分别性,则兼约凡圣说。圣位之分别性,是明其应缘示现,对机说法,丝毫不爽。似有分别,盖约众生边望之云然耳,非谓圣位尚起念分别也。当如是知。
依他起性,即性宗所说之缘起、缘生、性起。此正本性随缘现起之相用。相用原不离乎性体。若无性体,便无相用。故曰依他起性。依者,随也。他,指缘而言也。
圆成实性者,圆,谓圆满。成,谓本具。“圆成”字,约体说。明其本来圆满具足,非造作法。亦兼约相用说,谓相用为体所本具,净德圆满也。实,即真实。此即性宗常说之法界、真如、如如、真心、实相、圆觉、自性清净心等,其名无量。性宗亦谓之真实性也。
何谓三无性?(一)相无性,(二)生无性,(三)胜义无性。“无”字甚活。有“非”字意,有“空之”之意,即不可执著是也。
相无性者,众生于一切事物上,妄计有我有法而执著之,所谓遍计执也。殊不知遍计所执之我相法相,完全由于误认。譬如认绳为蛇,不但蛇相非实,即绳相,又何尝真实?故曰相无性。谓虚妄之相,非真实性。当体会性中本无有相,应不著相而无之,乃是性也。
生无性者,生,谓缘生。盖一切法,但依因缘聚会,假现生起之相耳。所谓依他起也。然则既为缘生,可见一切法,本无实体。体惟净性。恰如绳之生起,亦由因缘集合而有。绳非实体,其体乃麻。故曰生无性。谓缘生之法,本非真性。当体会缘生法虽以性为体,而于性体中无此缘生,应不著缘生而无之,乃是性也。
性宗立名略异。名相无性,曰无相性;谓不著相,方是真性。名生无性,曰无生性;谓不著缘生,方是真性。名胜义无性,曰无性性;谓性亦不著,方为真性。此义,正显相既离性而无体,性亦非离相而别存。于义尤圆。
故无性性,亦名无真性。谓并真实之见无存,乃是真实性也。又名无无性。次“无”字,空无之义。谓不著空无,乃是真实性也。
上来略释名义竟。当再约如梦之喻,以明三性三无性之理。
佛说三性三无性,所以显性、相之圆融也。诸有智者,必应明了三性三无性之理,以贯通乎性相,则能空有不著,合乎中道。
而本经令观一切有为法如梦者,因作如是观,便能洞彻三性三无性之理故也。换言之,若明三性三无性,方能彻底了然一切有为法之如梦。
兹故将如梦之义,与三性三无性之义,合而演说之,以期于此二义,皆得彻了。至于幻等五喻,原是说以证明如梦之义者,故虽仅约如梦而说,而于义已足。
当知清净心中,本来离相。是谓真实性。犹之心若清净,便无梦相也。但因真性以随缘故,现起身心(此谓妄心,即是识也)、世界等相。是谓依他起性。无异入眠时,随缘而现梦中境相也。乃凡夫之人,以不明一切有为法,既是缘生虚相,生本无生故,遂致计较执著,认虚为实。是谓遍计执性。正如愚痴之辈,以不知梦为缘生虚相,有即非有故,而执梦境为真实也。
是故若知梦中境相,皆是一心之所变现,有即非有者。当知无相性,亦复如是。
夫一切法,莫非心造,故称有为。然则有为之法,既皆心造,可见心性乃真实体,一切有为法,不过依心托事,随缘现起之相耳。所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岂可执以为实乎!若其执之,是迷相而昧性矣。何以故?性本无相故。
若知心本无梦,但由妄想熏起,而妄想本虚,所以由其熏起之梦,有即非有者,当知无生性亦复如是。夫一切有为法,既是缘会假现之生相,可见性体中,本来无生。故一切有为法,既不可执以为实,即其缘生之虚相,心中亦不可存。若其存之,依然昧性。何以故?性非缘生故。
若知梦时心,与醒时心,并非二心,但由睡眠之故,名为梦心,实则非梦心外,别有醒心者,当知无性性亦复如是。夫妄心、真心,本来不二,但由无明不觉之故,名为妄心。若无明、明,而不觉、觉,妄心便是真心。犹之若不入睡,梦时之心,原为醒时心也。故修行人,不可于妄心外,别执有一真心。换言之,即是不应灭色以明空,灭相以见性。若其如此,仍复昧性。何以故?不著于性,乃真实性故。所以者何?苟有取著,便为我相我见,而非自性清净心矣。
故本经唯一主旨,在于无住,以破我也。综观上说如梦之义,可知作如梦观,是贯彻到底的。即是由粗而细,由浅入深,从初修至于究竟。一切行门,皆不外乎此观。盖说一“梦”字,以喻无明不觉也。复说一“如”字,则喻无明不觉,似有实无,性本非有。精极、确极。不但此也。如梦者,似乎做梦也。似乎做梦,正显一切有为法,是有即非有的;亦显一切有为法,是非有而有的。观其有即非有者,不可著有也;观其非有而有者,不可著空也。故如梦之言,不是但令观有如梦,乃令并观空有一切如梦。果能于一切有为法,有即非有,何妨于一切有为法,非有而有?此之谓“大作梦中佛事”。学人初下手,便作此圆顿妙观,则既不执实,亦不执虚,且不执无,即是本经所说无我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一空到底矣。于是虽涉有,而不住有,虽行空,而不住空,故能中中契入无相无不相之实相,则如如不动矣。
盖不住,而涉有行空,正所谓即止之观也。行空涉,而不住,正所谓即观之止也。故作如是观,便是止观双运,便能定慧均等。则如是而证,便能达于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寂照同时。故曰一切诸佛,从此经出。
总而言之。一部《金刚般若》,无住妙旨,全在“不取于相,如如不动”上。而欲达到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全在“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上。一切学人,当从此观,随顺而入。此观,正是金刚慧剑,无坚不摧,无无明烦恼而不破也。故应如是演说,如是受持。永永流通此绍隆佛种之无上大法也。
(丙)次,正结流通。
佛说是经已。长者须菩提,及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佛说此经已”者,谓甚深经典,说已究竟,无义不彰也。“已”字正与下文“欢喜”“奉行”相呼应,以显机教相扣,大众皆能闻斯行之之意。且显信奉流传,永永无尽,虽名曰已,而实未尝已之意也。
长老为当机众,故首列之。次列四众者,皆是佛门弟子也。比丘(义为乞士破恶怖魔等),比丘尼,为出家二众。尚有未受具足戒之沙弥(沙弥之义为息慈,息恶行慈也。又为勤策),沙弥尼,亦摄在内。优婆塞、优婆夷,此云清信士、清信女,亦云近事男、近事女。谓清净三业,信奉道法,堪以亲近三宝,承事供养者也。是为在家二众。在家人欲入佛门,先须请比丘,授三皈依。若无比丘,可请比丘尼。此为正式入三宝门。可名佛弟子。亦名三宝弟子。继受五戒,则名优婆塞、优婆夷。若未受五戒,不堪此称也。再进,可受菩萨戒。菩萨戒,有普为出家在家同说者,如《梵网经》所说之十重四十八轻。有专为在家二众说者,如《优婆塞戒经》所说之六重二十八轻。若在家人,自审能一一如出家人,可与出家人同受。否则不如受六重二十八轻。因受戒便当奉持。倘受而不持,招罪不小。必应细意审量而后受之。受菩萨戒后,则称菩萨戒优婆塞、优婆夷。若尚未正式三皈,只称信士、信女。不称佛弟子,及优婆塞、优婆夷也。优婆塞、优婆夷,皆可讲经说法,而为法师。惟不可为皈戒师。因自己未受具足戒之故。三皈依,即是戒也。今世有向在家善知识请求皈依者,此误也。当知请求皈依,乃是请求为传三皈依戒。此事只可向出家善知识请求也。若向在家善知识请求讲经说法,为其弟子,依以为师,则固无不可者。如其志愿真诚,堪以教化,善知识亦不宜一味峻拒也。无论聚会之所,或在道路间,在家二众。当敬让出家人居前。虽出家在家,同为佛子,然以次第言,比丘譬若长子,次则比丘尼、沙弥、沙弥尼、优婆塞、优婆夷,不可紊也。
总之,若欲佛法昌明,必须出家在家众中,皆有道高德重为众所服者,以为领袖。且须政治清明,政府中主要之人,亦能信奉三宝,互相维护而整饬之,始克有济耳。依佛制,出家人若违佛法,即归僧中领袖大德,依佛律治之。倘犯国律,亦须经其领袖大德同意,先令还俗,然后方可依世法治之。而尤在披剃时,严选资格,乃为正本清源之道也。
娑婆为一大千世界。其中有十万万四天下,十万万六欲天等。况佛说法时,十方无量数世界菩萨、天、龙来赴法会者,甚多甚多。故曰“一切世间”。说一“天”,及“修罗”,即摄八部。此中“人”字,通指四众以外之人也。不说菩萨者,其义有二。(一)此经说在大般若法会之第九会。前会已详列菩萨矣。此故略之。(二)此经是为发大乘发最上乘者说。可见在会者,皆是发无上菩提心之菩萨摩诃萨。故不别列也。
“皆大欢喜”者,闻此大法,心开意解,是为欢喜。且知信受奉行,便是荷担如来,当得菩提,成佛有望,非同小可。
故大欢喜。在会法众,无不如是,故皆大欢喜也。
“信”,即信心不逆之信。“受”者,解也。即深解义趣之解。因其有不逆之信,深解之受,所以奉行。“奉”者,遵奉。谓遵依经中所说之义趣。“行”字,兼自利利他言。谓自己既遵奉而行,复广布此经,为人演说,令一切众生,无不皆大欢喜。如是信受,如是奉行,务使慧水长流,法脉永通,传之尘劫而无滞,普及万类而无遗。则遍法界,尽未来,有此经处,便是佛说法处。前云“佛说此经已”,不过约一时之事相言之耳。结集者之意,在于一切大众,依教奉行,佛种永永不绝。则我世尊之说是经,固永永未有已时也。不但结集本经者,具此宏愿,我辈今日说者、闻者、发起此法会、维持此法会者,亦无不皆大欢喜,信受奉行,同具此愿也。具有此愿,乃为真信受,真奉行,真欢喜。此正吾辈报佛恩处。不慧自愧于此深经,未尽演说之量,不过大海中说其一滴耳。然而即此一滴,已具全海之味。唯愿诸善知识,从实信而入净信,于有为而证无为。以此行愿,庄严佛土,化度有情,便可即身成佛,岂止决定生西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