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讲义4(第5页)
何谓成凡之由耶?当知一切众生,由于无始,未达一法界故,名曰不觉,亦名根本无明。以无明不觉故,遂尔动念。念起,便于心中显现能所对待之相。于是人我等等分别计较,从此繁兴。愈著愈迷,愈迷愈著。此起惑造业受报之由,亦即成凡之由也。知此,则知成圣别无他路,唯有离相息念,以除其人我等分别计执而已。何以故?就地跌倒,须就地爬起故。
发菩提心,便是发觉初心。菩提者,觉义故。无始不觉,由于迷真著相。今若不知离相,何云发觉?知此,则应离一切相、发菩提心之义洞明矣。可见此义,亦高深,亦切近。约高深言,须至妙觉,相始离尽,然而因赅果海,果彻因源。故初发心时,便应如是而知,如是而学。约切近言,著相则背觉合尘,是成凡之由;离相则背尘合觉,乃成圣之路。故一切学人,于起心动念时,便应在离相上切实用功,断不容忽。
然而离一切相,包罗广大,从何入手?“不应住色生心”两句,即指示入手方法也。方法云何?要在不令心中有色声香味触法幻相显现,现即遣之,不令住著。须将“不应”二字,微密提撕。一念起时,当提起正念曰:从无始来,由住尘生心故,贪瞋竞起,有我无人,堕落恶道,不知次数;即生善道,旋复堕落;轮回之苦,无量无边。向苦不自知耳。今幸闻法,亦既知之,何仍于心现起,不畏苦耶!自尚如此,何能利他耶!是大不应。一也。
复作念曰:迷相则成众生,离相则名诸佛。一升一降,一圣一凡,只在一转移间。其间间不容发。今学佛矣,于此间不容发之际,全在当机立断。断断不容此等幻相,于心停住。稍纵即逝矣,何名学佛耶!是大不应!二也。
当知有所便有能。心中所现之幻相,非他,即生于能现之妄念耳。是故上来责所现之不应,加以遣除,无异责其起念之不应,加以遣除也。然则提起正念,便是斩断妄念,如快刀之斩乱麻。何以故?同时不能有二念,正念提起时,妄念自除故。可知说此两句为离相之方便者,正为离念之方便。亲切极矣。知得如是提起正念,便是发觉初心。故曰初步也。
上作之三念,一层深一层。(一)是以沉沦之苦作警告。(二)是以力求上进为鞭策。(三)是反照心源,令趋本寂。随提一念,或兼提,可相机行之。起心动念时,如是绵密用功,庶几对境遇缘时,较有把握耳。
然欲起心动念时,正念提得起,必须平时(即未动念之时)亦不放松。故复说“应生无所住心”。此句是令平时心于尘境一无所著也。此须用前次所说般若、净土同修之法,以为方便。常令其心,等虚空遍法界,超然于一切有对待的尘境之外。即复提起一句佛号,令佛与念水乳交融,与虚空法界成一大光明海。但如是蓦直念去,心少昏散,便振作而融摄之。
常令其心等虚空遍法界超出尘外者,性体本如是故,虚空无相不相故。常作此观,令此心空空洞洞,则念佛时便易得力。水乳交融者,即前所谓不分别谁是念,谁是佛,但令念即是佛,佛外无念是也。与虚空法界成一大光明海者,我与弥陀,本与十方诸佛,法界众生,同一性海,无彼此,无差别。故今如此一念念佛,便念念上与诸佛菩萨光光相照,同生欢喜;下与一切众生,息息相通,同蒙摄受。则是念念上求,念念下化,故同成一大光明海也。
又复我心佛心,既同一性海,则亦不分别极乐世界在虚空法界外,在虚空法界内;亦不分别极乐世界在心内,在心外。故同成一大光明海也。但蓦直念去者,不分别有好相,无好相,得速效,不得速效,但如是所向无前,至诚念之而已。
更须勤提“应”字,以振作之,不令懈怠。常作念曰:所发何心耶?众生待救方殷,诸佛相期甚切,若少懈怠,则所发心,便成妄语,努力努力。以为策励,此是应门。若起他念,则依前不应门中所说三种正念,自呵自责。并将“若心有住则为非住”二语,恳切提撕,绵绵密密,不令间断。
须知起念即妄,念佛之念,亦妄非真。何以故?真如之性,本无念故。但因凡夫染念不停,不得已故,借念佛之净念,治其住尘之染念。盖念佛之念,虽非真如之本体,却是趋向真如之妙用。何以故?真如是清净心,佛念是清净念。同是清净,得相应故。所以念佛之念,念念不已,能至无念,故曰胜方便。此义前虽略说,以是要义,故复彻底说之。
(一)在凡夫位,应舍染趋净故。(凡夫分别心未除,若无趋舍,不能振作。此正前所谓随顺世间因果对待之理,令种绝待胜因,以克绝待胜果,乃佛法之妙用也。至生净土后,则供养他方诸佛,普度遍界众生,何尝住著净土之相?可知修因时,令舍染以趋净者,不过借为出生死海,满菩提愿之过程耳。)
(二)亲近弥陀,成就信根故。(由凡夫修至正定聚,须经无数劫。若不亲近佛,诚恐退心,此求生净土之重要原因也。)
(三)行菩萨道,应现起庄严妙相之清净土,以救痴迷著相之苦众生故。(尚应现起,何碍求生?且今之求生,正为速证无生,乃得现起无边净土也。)
(四)二边皆不可著故。(一切染幻,尚应空有不著,何况净幻?盖知心净则土净,不著有也。求弥陀之接引,不著空也。何以故?非仗他佛之力,自佛不易现前故。)
(五)得体应起用故。(二乘以有体无用被呵,故大乘修行,应体用具足。当知求生净土之义,质言之,即是求证净心之体,现起净土之用耳。盖一切众生见其往生瑞相,自然发起信心,所以求生净土,自利中,便有利他之用。不但亲近弥陀之后,能有现起无边净土之妙用已也。)
(六)性体空寂,无相无不相故。(念佛须念至一心不乱。至此,则念而无念,尚何心土染净之可说,无相也。而正当此际,阿弥陀佛与诸圣众,便现在其前,无不相也。由此可悟念佛义趣,与般若毫无异致。)
(七)知一心作而无碍故。(性相本来圆融,染幻尚无碍,净幻岂复有碍?凡曰有碍者,以其不知一切心造,取著外相故。若其知之,则不著不坏,性相圆融,一切无碍矣。)
以上皆求生净土极要之义。知此,则知净土与般若,求生与离相,语别而义实无别。盖般若从空门入道者,乃是即有之空;净土有门入道者,乃是即空之有。合而观之,正是空而不空,不空而空。故两门合修,正与如实空如实不空之本性相应,亦正是无相无不相之实相。舍此不图,岂非自误?
观上来所明离相离念之义,可知欲求不住六尘,其道无他,要在冥相忘怀而已。至于前云,将经中要句要义,存养咏味,此是用以观照遣执,所谓以幻除幻之法,与冥相忘怀,初无有碍。当知不应住,无所住,是但除其病,不除其法也。即色声香味触,供佛度众,乃至养此色身,皆不能废而不用。若能不著,何碍之有?当如是领会也。
或曰:念即是观。故念佛念咒,皆能了生死见本性。若如适才所说,岂念佛念咒,皆不如提正念乎?曰:君言似是而非,由于知一漏万,以偏概全,于佛理未能融会贯通故也。当知密宗重在三密相应,意密便是作观。若但念咒,不知作观,只能得小小益处,求了生死见本性,则未能也。念佛亦然,上品生者,必须于第一义心不惊动,以其有观慧也。否则只能仗弥陀摄受之力,令得不退,免入轮回。此惟净土法门,有此特异方便,为一切法门所无。若欲见本性,必须花开见佛而后可。而欲花开,必须明第一义,智慧发生而后可。此所以中下品生者,生净土后,仍须勤修,动经尘劫。由此可悟观慧之要矣。
念即是观,固然不错,然必念中有观,方可曰念即是观也。即以观言,复有理观、境观之不同。理观者,依佛说道理而作观也。如上所提正念是也。既是依据佛理,则观之便能开其正智,故曰观慧也。境观者,依境作观也。此又有二。(一)圣境。(二)尘境。观圣境者,净土,如观极乐,观佛身相好,及《十六观经》中所说密宗,如道场观、法界观及观本尊,皆是。此等圣境,本由净心现起,便与净心不二,故观之能令妄想息,真心现也。至密宗之观阿叹字,此是观本不生义,乃观理,非观境矣。若观一切尘境,必须依佛所说,观其无常不净,遣而去之,乃是正观,亦为观慧。否则名为邪观,质言之,即不应观也。此等道理,不可不知也。以观理观境之义相通,故修密宗净土,若不能依其本宗作观,便应常提正念以补助之。更当多读大乘,开其观慧如前次所说是也。此理尤不可不知也。
至于平时修行,若但修般若,诚恐见理少有未圆,落于偏空而不知。尤虑其心怯弱,或致退失于不觉。若但修念佛,不但生品不高,且恐未能一心。何以故?不知离相,必住六尘。心有尘扰,岂能一心!故莫若离相与求生,合而修之。念佛,生心也。离相,无所住也。此心虽空空洞洞,却提起一句佛号,正是生无所住心也。妙莫妙于此矣!稳莫稳于此矣!
前言离相与求生,语别义无别。无别之义,可片言而明之。曰:离相是并离非法相,求生原为证无生,岂有别乎?但般若是开空门,以除著有之病,故但曰离相。净土是开有门,以除偏空之病,故但曰求生。此语言上所以不无差别耳。离相求生同修矣,而前说之行解方便,仍当同时并进。若解之一面,得其方便,则可以增智慧,养道心。若行之一面,得其方便,则喜怒哀乐,或不致牵动主人翁,亦不致矜张急躁,自是自满。不然,正念必提不起。千万勿忽。
(寅)次,结成无住布施。分二:(卯)初,结不应;次,结成应。
(卯)初,结不应。
“是故,佛说菩萨心不应住色布施。
“是故”二字,承上文来,其语气紧蹑“若心有住则为非住”。既是有住则非,所以心不应住,亦即结成经初“不应住色声等布施”之义也。但引“不应住色”一句者,色者,色相。举一色字,便赅摄一切境界事相,不必列举矣。意若曰:由是有住便非之故,所以我前有“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不应住色等布施”之说也。盖指示闻法者,须将若心有住则为非住之义,以证经初所说,则其义自明。
但举“不应住色布施”一句,复有深意。盖色即是相,举此为言,正与上文应离一切相发菩提心相呼应,使知所谓离相者,是应离其心中执著色声香味触法之相,并非应离布施六度之法也。经初说“不应住色布施”,其上原无“心”字。今特加一“心”字者,又是与上文数“心”字相呼应,使得了然,所谓发菩提心者,即是发六度心耳;且使了然,所以不应住六尘生心者,正为行布施六度耳。然则心不住尘,并非沉空滞寂可知,所以前来既说“不住”,又说“生心”,且曰“无所住而生其心”也。更可了然,既是心不住尘,正为广行六度。则当其行六度时,亦应心不住尘可知。所以今文又曰“应生无所住心”也。得此一句,前说诸义,弥复参伍错综,七穿八透。世尊如是而说,无非欲使闻法者,得以融会贯通,深解义趣,以便观照得益耳。
总之,“菩萨心不应住色布施”,是紧承“有住则非”来。而“有住则非”一语,原是反显“应离相而发心”。故说此科,亦是为阐明离相发心之义者。盖除布施六度外,既无菩提心之可发。若心于色尘等相,一有所住,其心便已为境所转,则布施等功行,必不能圆满,尚得谓之发菩提心乎?故应不住六尘,离一切相。乃得广行六度,利益一切众生,圆满其所发之菩提心耳。下科“菩萨为利益”云云,正对此点畅发其义也。“佛说”二字,亦有深意。佛者,果德之称。菩萨行满,名为成佛。欲知山下路,须问过来人。今曰“佛说”,使知心不应住色布施,乃经验之谈,非同理想。发大心者,应如是信解受持也。“菩萨”即指发菩提心者,经初“菩萨摩诃萨”是其前例。
长老之问,意在得一安住其心之方也。而世尊启口便曰“应无所住”,直是所答非所问。岂竟无其方耶?抑亦不应问耶?非也。非所答非所问也,乃不答之妙答耳。何以故?一切无住,正是安心之妙方故。何以明其然耶?法与非法,一切不住,即是离一切相。一切相离,即是不为境转。不为境转,则其心安住而不动矣。非不答而答之妙答乎?
然虽不显言以答,而前则曰“但应如所教住”,今则曰“若心有住,则为非住”,一正一反,已将命意所在,逗漏不少。我前释“如所教住”之义,曾曰:是为不住而住,亦即住于无所住。此两语,正明其于相不住之时,即是其心安住之时。故曰不住而住,住于无所住,非茫无边际语也。前释“则为非住”之义,又曰:即是非如所教住。盖因其不能如所教之无住,而住于六尘,则其心便非安住不动,故曰则为非住也。既为非住,是其无住之观已破矣。则所修之布施等行,亦必不能广大无边。故此科紧承其义,而正言以明之曰:是故佛说菩萨心不应住色布施也。异常警策,异常醒透。总以明上来于发心、于作观、于修行,皆教以应无所住离一切相者。以不如是,则心合于尘而不安住,其所发之心,所作之观,所修之行,皆成虚语矣。此佛答“应无所住”之真实义也。今乘此处文便,彻底说之。
上来未说者,遵佛密意故。当知必一切无住,而后得所安住。必始终无住,而后法身常住。且并法身亦不应住,故曰不住涅槃。小乘因住涅槃,名曰有余涅槃。故必并涅槃而不住,乃是入无余涅槃也。由是可知,若闻得所安住而生住想,则终不得安住矣。此佛之所以不显答也。不然,前文何不曰“但应如所教而得安住”,岂不明甚?然而只将“住”字微微一点,不肯说煞者,无他,以众生处处著故,闻住必生住想故。所以说经者,于此等处,亦应遵佛密意,不可轻道。然此义,又不可终秘。故世尊于答住时,虽不显言,却于他处为之点出。前后共有三处。其中两处,语意最明。如上来云“离相乃能忍辱”,及经末云“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忍也,不动也,皆安住义。必离相而后可,岂非“于相不住,心得安住”之义乎。故今亦彻底一说,使知问答实是针锋相对,当静心领会佛说之深旨,一切无住,始终无住也。
禅宗二祖问安心法。初祖曰:“将心来与汝安。”曰:“觅心了不可得。”初祖曰:“与汝安心竟。”此与本经问答之意正同。当知应无所住者,因其了不可得也。会得了不可得,则安心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