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页)
这一刻,只是想抱他在怀中,紧紧地。
她无声地哽咽着。
燕云没有动弹。他的手还搭在她背后,指尖微微一颤,似是要抬起来,然而终于又落回去。
他慢慢地抚摸过她背上八字形的两条疤痕。教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的孩儿总是摸着它们,嘻笑问起娘背上这是什么。
娘亲,你从前是天上的仙女吗?这里生着翅膀?
他软软的童音在耳边响起,如此清晰。仿佛从来没有过几百年的岁月,深海的黑暗,生死相隔。
娘亲,天上好玩吗?
伸出手,就能摸到他的小手小脚,在膝上痒酥酥地爬……啊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暖暖的奶香味。他在她身边,一直地。永远不长大。
夜明悚然一惊。不。他早死了。她的儿子,她的丈夫,她在这世上一切的留恋,珊瑚,他们都死了。他们早已抛下她一个人在这里,一无所有……她一阵**。手指抓着怀里男人粗硬的头发。她一定扯痛了他,但燕云仍然纹丝不动。
“狗入的!大半夜里号什么丧!你叫春呢?明儿滚回家叫你娘赶紧替你讨个婆姨来,莫在我这里日日的号丧,我还要开店做买卖呢,野狗子野狼都给你招来了!”
掌柜的破锣嗓子大骂起来。那伙计登时噤声。
夜明哑着声音问:“痛得可好些了?”
燕云没有出声。他把脸深深地埋在她胸前。静默的时间里只有狂风咆哮。
须臾,那伙计似乎偏要捣乱,故意拉开嗓子咳嗽一两声,又唱起来。
这一次是支情人相会的荒唐曲儿,他兴高采烈,不顾掌柜叫他回家的威胁,快活地尽力高唱,喜乐无限,颠狂不禁。
“哎——叫声妹妹开开门,东北风刮得人凉森森。满天星星月不亮,你小心走在狗身上。白脖子狗捣眼窝,不咬别人专咬我。半夜来了鸡叫走,哥哥好比那偷吃的狗。米汤放在锅盖上,大红被子伙盖上。你明天要来早点来,来的迟了门难开……”
他絮絮叨叨,捏着嗓子,学句女腔,又唱句男腔,自个儿跟自个儿对答着,和着掌柜的骂声从头唱到尾。那教人脸红心跳的私情话儿。
夜明静静听着,不知何时,天就亮了。窗屉子上一片雪白,耀得人眼花。
燕云真的睡着了。她把他的头轻轻放在枕上,替他盖好被子。跪坐了一夜,腿有些麻。
她下炕来走到窗边,揭开窗户。冷冽的风直吹到脸上,扑散一夜宿醉。
夜里果然下了大雪。外头一片银装素裹,放眼望不到边。这荒凉破败的黄土坡一夜之间变作琼宫玉宇。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雪片有鹅毛大。一天一地,晶光闪耀。
她把胳膊伸出窗外。雪花像传说里仙禽剔落的残羽,从天上落下来。一片一片旋转着落在手心。那样柔软,那样冷。
片刻间融化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