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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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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一定逼她换上干衣。昆仑派那少年的话,他分明听在耳中。她不知道后来他二人又说了些什么。可他故意如此小心地待她,好象她是个娇弱不堪、沾不得海水的真正的女人。

她思潮不定,不清楚燕云心里此时究竟作何想头。他真的从来不曾疑心过她一分一毫吗?他的话重得多刻意。

——如同逼迫自己相信。

她的手指,冰冷潮湿,慢慢移至喉头解开第一粒纽襻。

“这些都是海盐帮的盐枭,贺长岭的同党。”燕云的声音忽在暗影之外响起。顿了顿,又道:“——我不想杀他们。”

他用了一个时辰杀入海盐帮在渤海边的总舵,适值帮主带着五堂中的三名堂主到外地做一笔大买卖,舵中只留两堂堂主镇守,处置帮中日常事务。

燕云将海市、海图两名堂主制伏,又擒住几个香主,迫他们点选出帮中水性精熟、惯能驾驶船舶的八名帮众,点了死穴,带回海边。

海盐帮向以贩卖私盐为生,坐镇渤海,几乎垄断北方的私盐生意。间或若赶上了机缘,也做几票杀人越货的勾当。却只是偶一为之,较之黑道各大帮派及当日长鲸堂那样的亡命之徒,终究实力薄弱,帮内也乏高手,不敢明目张胆,只仗着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多数时候不过勾结其他门派助拳献策,以图分一杯羹而已。帮众有许多也非地道江湖中人,只因官盐昂贵,朝廷层层重税剥削,这年月天下大乱,贫苦汉子给逼得没了活路,不得不铤而走险,干这提心吊胆的生涯。百姓吃不起盐,这些盐枭虽然横暴不法,比起官府来却又好得多了。两害相权取其轻,故海盐帮武林中说起来虽无甚地位,在江北的势力却着实不小。算得上是江湖中的土财主。近来想是虑及树大招风,恐怕有财却无强手守护,遂不惜重金结纳身手高明的江湖人士,连贺长岭这等声名狼藉的**贼亦招入帮中。论起来,海盐帮名头不佳,其实恶行倒也不著,大部分不过是些不欲坐以待毙的苦人罢了——

但这些不必对她提起。

她不是江湖中人。啊——江湖。人间就是个大江湖,处处勾心斗角,步步九死一生。料不到江湖之中还有江湖。

刀剑无眼。

做了江湖人,过的便是刀头舐血的日子。今日斩了旁人,明日自己的头颅说不定便提在旁人手中。每一次睡下,都不知道眼睛还能不能再睁开。

她不是这劫数里的人。就算和他在一起,也不是。

他不准她进入这个血腥炼狱的世界。那儿万千困于武力与杀机的灵魂,黑暗中永无出路,自相吞噬是唯一的宿命。她不能来。

而他出不去了。

在血液与尘沙之中灭顶。暗红色沼泽缓缓旋转,他看得见自己下沉的样子。

他以威慑的目光镇着海盐帮众。他们萎靡不振,在这天降的灾星面前全失了素日气焰。忽然,他们的眼神一飘,不自主地,被什么牵引向他背后,像夏日热风提前昏昏欲睡地到来。

燕云侧过脸。女人穿着海盐帮众的衣服,长发塞进狗皮暖帽,素净利落,没一绺飘在外面。

肥大而剽悍的青布衣裤笼着她。越发衬得脸庞瘦削,眼睛里闪着两点墨蓝水光,明亮得慑人。这双眼睛与她的人并不匹配。燕云陡然发现她整个人似乎处处与自己背悖,看似柔和的外表,其实处处矛盾,无法言说。一如此日他第一次见到男装的她,棉的袄裤显得人臃肿可笑,使她像个年轻的小盐枭。

但她没有了长发护着脖颈。依然很分明地看得出,是个女子。夜明表情平静地从大石背后走出来,甚至带着一丝勇敢,仿佛告诉他她能接受他安排的一切未来。

她立在那身男人的衣服里面,无依无靠。

当日天黑前,燕云带着一行人与被迫前去调动海船的两名堂主会合,上了海盐帮的船只。

命两个堂主分执传令守望之职,其余帮众各司掌舵、操帆、担任水手。这些人被他点了死穴,功力相差太远,无力自行解开。为顾性命要紧,只得听从摆布。

这些人都是出惯海的,奉命安排,船上一应事务井井有条。淡水食粮倒也充足。于是趁此时风波平靖,向着东北方向,扬帆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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