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粮食产业链危机 关乎粮食自给之战(第2页)
这是2003年开始嘉吉在中国复制在南美成功的案例。
吉林省松原市地处我国黄金玉米种植带,嘉吉与华润合资前的企业设计能力为30万吨年玉米加工量,但企业投产伊始就陷入困境。2003年,嘉吉与华润以51%比49%的比例,以总额19亿元人民币的投资,全额收购了该公司并改名为华润赛力事达公司。这家被当地人习惯叫作“玉米深”的公司,甫一成立就非同凡响,连放数炮而深得松原民心。
首先,“虽然每年都要排长队,但‘玉米深’的价格能比其他企业高几分钱,而且钱给得及时,送粮排队还有暖气房休息,玉米检测时农民和检验员都不能见面,很公平”。(农民邱正平原话)收购过程让农民心里觉得很温暖、很踏实。
其次,与农民签订的订单规范而又有保障。乾安县鳞子乡称子村农民宋俊福,家里有50亩地,2008年种了30亩腊质玉米,平均每亩比普通玉米多收入133元,当年12月在“中间人”来家里落实新一年的合同时,他很痛快:“明年还种黏玉米,我要多种半垧(约等于8亩)。”几年下来,“玉米深”已经拥有一批这样的铁杆种植户。
最后,“玉米深”不仅组织农民进行腊质玉米的生产,还不断对农民在种植、粗加工及销售方面进行培训。“种地还有人教着种啊。”农民们对“玉米深”的服务非常满意。
嘉吉参股“玉米深”,不只带来了先进的管理经验和生产设备,还带来了先进的“公司+农户”的新型合作关系,这使得“玉米深”迅速走出低谷,于2005年开始赢利,且成为国内玉米淀粉、葡萄糖浆及精炼玉米油、优质玉米蛋白等的主力企业。2007年赛力事达完成60万吨扩能之后,其产值达到10亿元人民币,产品出口创汇3000万美元。
对于“玉米深”的成功,松原当地官方并不讳言是因为引进嘉吉的结果。“作为产粮大市,松原粮食产量的80%是玉米。‘玉米深’的年生产加工能力达到60万吨,能够消化掉全市玉米产量的10%以上。这是这些年松原地区解决卖粮难问题的关键因素。”当地官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非常认可嘉吉所做的“贡献”。
感觉兴奋的自然不只是当地官员和农民。通过这个项目,嘉吉中国着手调整了其在国内的产业布局和发展策略。利用自己在全球的客户如美赞臣、惠氏、雀巢等大举进军中国之机,嘉吉开始在这家公司发展玉米加工的高端产品,如麦芽糊精。此外,赛力事达有20%的产品借助嘉吉的全球资源外销。
于嘉吉而言,还有一个更为可喜的附加成果——随着“玉米深”在当地的影响日渐广泛,嘉吉的名字也越来越被当地农民所熟悉。在约1个小时车程之外的榆树村,由嘉吉控股66。5%的美盛化肥举办的玉米种植培训会上,榆树村的谢连利指着印在美盛化肥宣传册上的嘉吉字样告诉来采访的记者,他经营的小店每年销售三百多吨化肥,其中有一半是嘉吉的美盛化肥。美盛化肥的中国区市场经理马卫民说:“每年‘嘉吉’都会举办这样的农民培训,遍布松原市二十多个乡镇,受益农民上万。”
这样的情形正是嘉吉复制其在巴西、阿根廷“成功”模式的结果。正是这种与当地政府、农户的“共赢合作”,使嘉吉与其他跨国粮企一起,完全控制了两国的大豆生产和贸易。在嘉吉们的产业链里,只要农民把粮食种出来,其他的事情它们都可以代为解决,化肥、农药、种子、销售等,一切都可以服务到家。当然,价格上也不会让农户吃亏——少许的一点钱,就可以获得农户长期的信赖,成为其忠实的粮源。
是的,它们只要稳定的粮源。
松原的农民们可以满足于每斤玉米从嘉吉公司那多卖了几分钱。但玉米原粮从“玉米深”进去,生产出来的麦牙糊精等,价值不只翻几个跟斗。
通过与农户的亲密捆绑,嘉吉不仅控制了难得的腊质玉米粮源,而且为它的化肥、种子打开了销路,确定了市场……对于嘉吉,松原这个项目仅仅是其在华34个独资与合资公司中的一个。它的对华贸易始于20世纪70年代,第一次对华投资是在1987年。
在嘉吉的网站上,其业务被主要概括为5个方面:农业(动物营养、化肥)、原料采购及加工(谷物油籽、棉花、糖、海洋运输)、食品配料(淀粉与甜味剂、专业食品配料等)、工业(聚氨酸)和风险管理。具体来看,这家有着141年历史的老牌私人企业,在时间的累积和沉淀下,已经形成了一个从农业到食品加工,从能源到工业贸易的庞大而交错的业务体系。这些业务在中国也已纷纷“试水”。除却谷物加工及其他农产品加工,嘉吉目前在中国的业务还包括:作为世界最大的动物营养公司之一,嘉吉在中国14个省拥有18家饲料厂,提供普瑞纳、嘉吉、安亿科、乐恩贝等品牌产品,目前还有几家饲料厂在建;美盛化肥在中国的业务历史则更为悠久,目前嘉吉在江苏、烟台、秦皇岛以及云南都建有化肥厂。嘉吉在华投资、嘉吉及其合资伙伴在中国农业和食品行业投资约7亿美元,与中国的年贸易额约为50亿美元,雇佣员工超过4400人。
自然,嘉吉在松原的故事并非独唱。
这种以“公司+农户”等模式,以控制粮源为根本目的,同时通过向农户提供种子、化肥、农药及种植技术等“服务”构成农户对其依赖的故事,还发生在益海嘉里在东北三省和江南诸省的优质大米、山东和河南的小麦等主粮上,发生在路易·达孚在中原各省的棉花、东北和华北地区的玉米等上。
“大豆沦陷”的悲怆之音犹然在耳,玉米、大米、小麦三大主粮又开始被跨国粮企盯上。粮食生产及其服务环节,也就是粮食产业链的前端,已是危机突显!
(二)在粮食仓储、运输与加工环节——粮食产业链的中端粮食产业链中端的故事主要发生在“大豆危机”之中。此战胜败明了,正如前文所述,2004年之后,“原来由一千多个内资油脂加工企业组成的‘中国大豆军团’转眼间灰飞烟灭,仅仅剩下今日的九十多家——其中64家由外资控制,外资大豆压榨产量也从占全国产量的18%,一下子飞跃到85%!”
悲催的结果,让人不堪回首!
要知道的是,益海嘉里及其背后的ADM,还有邦基、嘉吉等跨国粮企,都曾在这次大战中抄底抢市,在大豆贸易、加工环节形成对中国油脂市场全面控制。
值得警惕的是,在2008年国家鉴于产能明显过剩,明令控制外资企业上马大豆油加工项目时,跨国粮企邦基公司竟还置中国政府禁令而不顾,借中国民营企业振华油脂之壳,在江苏泰兴再上马一个投资额达10亿人民币、年加工大豆200万吨的超级项目!邦基携其在南美拥有巨大大豆粮源之便,强力扩充其在华豆油产能,挤占中国油脂市场的目的昭然若揭。
而在此之前,邦基在华已有三家大豆加工企业,投资金额分别达到5000万、4800万及9800万美元,而此次第四笔投资,金额将达1。3亿美元,足见其扩充产能心之切、力之巨。
在粮食产业链的中端,已经出现一些不容忽视的新动向、新危险。
第一个动向是,跨国粮企通过购并基层粮库,或请基层粮库代收代购粮食,进入中国粮食收储环节。
自2004年后,因为逐步实行粮食购销市场化,基层粮库不再获得国家财政补贴,完全自负盈亏。这使部分粮库生产经营艰难,负债沉重。此时,实力雄厚的跨国粮企抛出绣球,不少基层粮库认为那是解困良方,纷纷做起为跨国粮企收购和储存粮食的业务来。“益海与当地粮库之间的合作是双赢合作,这可以解决粮库改制所面临的经营困难,因此,粮库方面非常乐意。”在这方面“走在前面”的还是益海集团。它的一位负责中国市场粮食业务的高层曾经这样告诉记者。可以佐证的是,2008年8月以前,河北省某县的一家粮库曾为益海集团代为储存了2500吨玉米。若按照益海惯例的45元吨的价格支付管理存贮费用计算,此项业务,可给经营艰难的当地粮库带来约为12。15万元人民币的收入。
根据《上海证券报》的报道,山东省兖州市大约活跃着80家粮食“经纪人”,以前这些大多是个体粮商和民营粮食企业,都有粮食收购许可证。
益海看中了这些粮食“经纪人”的牌照和能量。通过他们的活动,益海已经形成以兖州为中心的粮食收购网络,这个网络向西拓展到菏泽、梁山一带,东到泗水,北到宁阳。而以此为基础,2007年,益海在兖州投资建设总额达6亿人民币的一系列项目。其中包括日处理500吨花生压榨油项目、日处理1000吨小麦面粉加工项目、粮油物流项目、良种繁育及示范推广项目、供销社网点整合项目等。几乎在几年之内,益海已经在兖州搭建起了以粮食收储、库存、加工为一体的粮食产业链。
发生在兖州粮管所身上的故事,仅仅是个缩影。在河北的沧州、河南的周口、山东的嘉祥、陕西的宝鸡、吉林的白城以及郑州、安徽、江西等地,益海集团大规模复制了“兖州模式”,与当地粮库建立了代购代管的合作关系,甚至建设了加工厂和销售渠道。网上随便一检索,很容易就可以看到益海招聘仓库管理员等岗位的信息。
日渐浮出水面的案例不止于益海集团,邦基、嘉吉、路易·达孚等跨国粮企都通过类似途径渗透到中国粮食流通市场的广大领域。
第二个动向是,跨国粮企大规模进入中国粮食物流领域。
粮食物流从来就是跨国粮企的长项。四大粮商中的嘉吉,因为最早是从物流起步的,所以它一直重视物流体系建设,到今天为止它的物流运输能力依然强大,拥有1。3万节铁路车箱、2250艘平底运粮驳船和1200个货柜车等。而路易·达孚则是全球散货以及物流方面的领导者,全球最大的租船实体之一,它以此为其全球商品贸易特别是谷物贸易活动提供了支持。
中国食品土畜进出口商会曾经组织过中国大豆行业相关人士,集体去大豆资源丰富的南美考察。考察后发现,ABCD四大跨国粮企以向土地所有者发放生产贷款的方式,控制了南美绝大多数的大豆生产。同时,它们在南美大规模修建铁路、公路、港口等交通设施,以完善物流配送之便,甚至达到了控制仓储运输,影响国际航运,从而控制了国际大豆资源的流通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