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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有趣哟。”
我回到房里来后这样想:“卓民和姐姐的态度怎么样呢?他俩能够干干净净分手么?当然,到了那时候,不能由他们不分手吧。不过那个胎儿如何处置呢?”
如果姐姐拒绝再回柯家去,那么父亲一定即刻要问:“为什么?”
母亲恐怕不敢率直地向父亲说姐姐已经为妹婿怀了孕吧。那么姐姐还是非回柯家去不可了。但是,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如何是好呢。
“真是罪恶的代价!”
他们三个人处父亲和柯名鸿间,真是左右做人难了。那么,最后只有告诉父亲的一法。父亲到那时的态度如何呢?把姐姐和卓民赶出去,抑或是父亲自杀呢?
像这样的难关,看他们能够突破过去么?这真是比看演什么魔术还有趣。
由那天夜里起,他们三个人每天都是偷偷地在商量善后的方法。我只冷冷地但很得意地看着他们。他们并不来和我商量一句话。因为我的确也无能为他们想法,他们也再不至于这样无耻了。姐姐每天只是哭,不住地哭。卓民近来也自暴自弃,每天晚上只是很迟地带醉归来。只苦了母亲一个人,一天瘦一天,连陪父亲吃饭也怯怯不前了。
时日一天天地迫近了。有一天,母亲叫我到她房里去。我走到母亲房里,看见画家夫人的姨母和师长太太女教育家的姑母都坐在那里,连母亲三个人在等着我。
“实在是……菊筠儿……”
母亲以很温柔的口气对我说。“你姐姐的事,我早就想和你商量,不过对你实在不容易说出口,一天挨一天。你想姐姐的身体怎么样处置好呢?”
“我还不是一样地担心。”
看见母亲近来萎靡得可怜,也瘦得不成个样子了,我再没有勇气向她说讽刺的话了。
“不过母亲方面打算怎么样处置这件事?”
“嗯,我也没……”
“姐姐,她自己怎么打算法呢?”
“她说,要来让他来,什么都不怕了,她总是说死,死,死,真是没有法子奈何她。”
“卓民如何?”
“只是喝酒,一点也不能和他商量。”
“照我的意思呢……”
师长太太、女教育家开口了。
“事情太急了,再不好拖延了。最要紧是先送梅筠到香港去,对外面说是因为身体不好,要到暖地去避寒,这是第一步的方法。第二步是她的大肚子决不能给柯名鸿看见,要等梅筠在香港慢慢地轻身了后才送到柯家去。对名鸿只是说,等梅筠身体好了,我们会派人送她到德国去。”
“秘密不叫柯名鸿晓得么?”我这样问她们。
“是的。”
“偷生了孩子过后,当作没有那回事般地回到柯家去么?”
“是的。”
“这样干么?”
我尽望着这位有身份的师长太太兼女教育家的姑母,不转眼地看她的脸。她像看出了我的不表同意的神色,便附加说明了。
“为要保持我祝家大世家的体面,就连对你的父亲也要守秘密,不好告诉他。”
“除这样做以外,再没有别的好方法了吧。”过了一会,她再加申明。
“啊!那么,生下来的小孩子呢?”我冷冷地笑着问她们。姑母,姨母和母亲彼此互看了一看各人的脸,没有话说。她们三个人一定先商量了什么事体,看她们的样子很难向我说出口般的,当下我这样想。
“小孩子如何处置呢?”我再问她们。
“所以要请你来商量,要问明白了你的意见后才好决定。现在是……”
姨母的眼睛,什么时候看去都是润湿着的。她像怕我看见她的脸,尽低着头说:
“也想了一个方法,不过……”
“什么方法?”
“梅筠能够流产,是再好没有的。不过这是难料得准的事。”姑母这样说了。
“没有什么别的疾病不会流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