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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即便是边缘型人格也只是渴望被爱(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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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即便是边缘型人格,也只是渴望被爱

葳葳的爸爸是个台商,在她出生前就到广东经营鞋厂,专做鞋楦。提早卡位让他占尽地利之便,钞票一袋袋扛回台湾,但人却没跟着钞票回来,即便妻子临盆,他都留在工厂赶工。

自葳葳有记忆以来,一年只会见到爸爸一次,跟扫墓一样。妈妈因为产后抑郁,决定不再生第二个孩子,而这个决定让她成了毫无地位的长媳。

在她七岁那年,爸妈离婚了,因为爸爸包二奶,小三的孩子甚至比葳葳还大一岁。

离婚之前,妈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住精神病房,通常都是因为跟爸爸通完电话就跑去浴室割腕,因此葳葳对浴室地板的血迹,以及急诊室的味道并不陌生。妈妈住院期间,葳葳都暂时交给祖母照料,祖母很少对她有好脸色。

在拿到一大笔赡养费和一栋独立式住宅,确定这辈子不愁吃穿之后,妈妈在一楼开起了工作室,把葳葳接回家;后来葳葳才发现,跟祖母住其实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

葳葳她妈有个很时尚的职业:婚纱裁缝。她20岁出头跟着表姐来台北学艺,先在福华饭店地下街当助理,眼疾手快,不到三年就出徒,接着爱上了伶牙俐齿的女鞋业务员,也就是葳葳她爸。

拜妈妈所赐,葳葳从小就懂得打扮,也是他们班第一个穿流苏裙的女生。“男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的脸,第二眼之后,也还是脸。”这几乎是妈妈留给她的唯一家训。

她留给葳葳漂亮的衣服,留给她超额的零用钱,留给她一大堆日本时装杂志,就是没留给她什么时间。

她一直没办法好好跟妈妈说上话。

妈妈恢复工作之后,没有再住过院,只会定期到医院拿药吃。她熬夜赶工的时候,心情通常都不会太好,葳葳只要多烦她几句就会被打脸,不是吐槽那种,是真的被扇耳光,然后隔天早上就会收到一些零用钱和一个短暂的拥抱。她拿着那些钱,努力忘记被打的感觉,在班上圈起了自己的小团体。葳葳的脾气不是很好,这也算是妈妈留给她的东西,由于游戏规则都在她手中,而那些规则没什么章法,因此团体成员淘汰更换得很随意。但大家不在意,因为她长得很像公主,在公主病还没有被开发的年代,那是一种特权。

小四那年,妈妈再婚了,对象是个拉链供货商,叔叔还算温和,但他的孩子们就不太好搞了。叔叔的公寓比她们的房子小很多,葳葳搬进去之后,她的继兄妹被迫挤进同一间房,这是个糟糕的开头。加上她的功课一直都不好,打开课本就想睡,每科几乎都是红字,成绩单上的分数变成餐桌上的甜点,负责在餐后取悦那两兄妹,就连妈妈都不站在她这边,斥责亲生女儿似乎成为她建立继母威信的快捷方式。即使长得再漂亮,葳葳终究是个漂亮的拖油瓶、光鲜的局外人。

这种时候,她会躺在**偷哭,但想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好哭的。她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想念的对象,也没有谁特别在意她,连朋友都是买来的,眼泪根本没用,谁也不会心疼。于是她想起妈妈当时割腕的样子,或许妈妈根本不想死,只是想让电话那头的爸爸紧张一下。

初二那年,是时候让妈妈紧张一下了──因为再也不想寄人篱下,于是她开始割腕自残。妈妈只好带她搬回她们的房子,两人从母女升华成室友,过着用关门声回应彼此的日子。过了两年,葳葳考上护专后,决定住校,从此脱离妈妈。

专三那年暑假,葳葳第一次堕胎,对象是她学姐的男友。在五专毕业之前,她一共拿过四次孩子,每次都以为这样可以留住男人,一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肚子里的孩子跟电话彼端的男人,她只能选一个。

勉强毕业后,葳葳自知考不上护理师,加上喜欢喝酒,最后在快炒店老板的怂恿下,穿上酒促制服,当时她的双手已经集满20多条刀疤,只能各刺一条凤凰遮住伤痕。

葳葳把赚来的钱全都花在男人身上,她想找一个真正在意她的人。以前只有身体,现在口袋有钱,手上至少多出一枚筹码,但明眼人都晓得,接下来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过程。

她第一次被送进精神病房是在23岁那年,比妈妈还早。那时她怀孕7周却发现男友劈腿,男友基本上是靠她养的,因此她这次除了割腕还吞下了30颗安眠药。在葳葳的生命中,永远都在以身体、金钱与割腕这样的顺序留住一段关系,但她不知道,她争取到的只是一张短期的延命许可。

25岁那年,妈妈又离婚了,她关掉工作室搬回故乡,低头央求葳葳支应一些生活开销。于是葳葳“回锅”当酒促,从快炒店转战夜店,认识了一个有运动员背景、性格温和的公关。

她一向不问对方的来历,宁愿先拿下也不错放,一旦让她感觉到自己被认定,她就会穷尽一切所能讨好对方。直到那晚她看到他前女友的照片,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感觉又被拉回到了精神病房与劈腿男友的身边,在经过脑补之后,她最害怕的剧情,变成了不存在的事实。于是她决定惩罚对方,但尺度永远都拿捏不好,做不到欲擒故纵,只能尝试弥补。

这种反复无常的态度,在交往前会是迷人的诡计,交往后就变成恼人的日常,到最后还是只能走回头路,割腕。于是我们都知道,运动男会因此心软,一阵子后就受不了了,接着开始躲她,最后就跟多数男人的下场一样,过着隐姓埋名的余生。

其实葳葳最大的困扰,在于她好像只能相信对方一次,额度用完就没了,剩下的反复无常其实没有任何修补功能,纯粹只是她没勇气亲手结束一段关系。

后来葳葳的肝脏出了一点问题,于是在学姐的引荐下当上牙医助理。这几年,她总算过上了堪称正常的日子,陆续把牙医助理的继续教育学分修完,交了几个男友,但没再为谁怀孕或割腕。这一方面是妈妈开始住进疗养院,有时得返乡照顾;一方面是因为没那么多钱可以投在男人身上。

直到前年年底,葳葳玩手游时认识了一个香港男人。港仔住在旺角,普通话讲得非常破,两人聊的都是闯关秘技与外挂角色,偶尔传传**的照片,对话没什么深度,也没碰触到彼此的灵魂深处,但没想到几个月后,男人居然求婚了!于是她慌了,不知道该不该认真看待这件事。

因为她这辈子最希望的,就是被求婚。

港仔是在桃园机场求婚的,他事先跟牙科姐妹串通好,求婚影片现在还留在葳葳的手机里。

简单公证后,港仔就回香港了,两人没有宴客,为了工作,约定好婚后第一年先分居两地。两个月后,葳葳发现港仔跟女同事去夜店竟然没事先报备,而且还不止一次。以往对男友都直接开铡了,更何况是丈夫。于是接下来一个半月,港仔每晚都受到她的疲劳轰炸,未接来电和信息满到手机出现变重的错觉,任何辩解都是徒劳,因此索性关机。那时他还没意识到这是个严重的错误,毕竟没有学长告诉他该怎么做。这一关,启动了葳葳的引擎,她单枪匹马地冲出岛,杀到旺角,当晚就割腕。

距前次割腕已相隔五年,最新的这道疤则留在凤凰的腹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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