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难收覆水买臣妻(第3页)
说完申屠氏亲自动手,从院子里找来一根藤条,一脚将申包氏踢倒在地,“噼里啪啦”望着她的背便抽了起来。申屠氏找的那根藤条有拇指般粗,上面有许多木刺,原本是马夫用来抽马的,如今打在申包氏娇嫩的后背上,只抽了几鞭,就已经打得申包氏血肉模糊、几乎要晕死过去。
“这样打要出人命的啊!”
见申包氏一身是血的晕倒在地上,申云潜心疼得不行,好不容易才拉住申屠氏,一把抢下她手里沾血的藤条。
“哼,别躺在地上装死,今天看在老爷的面上饶了你,若有下次,想要脱身可就没有今日这般容易了。”
申屠氏冲着晕死在地上的申包氏恶狠狠地说。
申包氏背上的伤,养了一个多月才见好,伤好之后就在背上留下了这十多道令人触目惊心的痂印。所幸那之后没多久申包氏便怀上了身孕,申屠氏虽然恨她恨得牙痒痒,毕竟也不敢拿申家的香火弄险,两下倒也相安无事。
生下申可轼之后,申包氏又一年怀一个,接连生下了可怡、可悦、可惟三姐妹。眼见申家香火有继,申云潜总算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申包氏母以子贵,虽仍然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地方违逆申屠氏,却也总算是在申家站稳了脚跟。
宣统三年,申云潜眼见革命四起,心生畏惧,便带着一大笔搜刮来的钱弃官回乡,在后里镇置地兴业,做起土财主来。回川之后没多久,申屠氏就染上了热疾,专程从省城请了大夫来也没有办法,最后连着高烧几天便一命呜呼了。申屠氏死后,申云潜将申包氏扶正做了正房夫人,这位欢场流莺出身的女子才总算是熬出了头。
每当回想起往事,申包氏的心总是起伏难定,她叹了一口气,将贴身背心披在身上,遮住那些难看的痂印。
“叮咚——”
这时梳妆台上放置的西洋自鸣钟突然响了起来,一个木雕小人从机关里现身,“叮叮咚咚”地敲起一面小锣来。
自鸣钟上的时针指在下午三点的位置上。
“好热啊。”
申可惟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柄素色纳纱绣彩蝶团扇,那扇柄末端还缀着琥珀包银的扇坠,十分讲究。
“我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下了雨就凉快了——夏天里那大雨将下未下的时候最是闷热的。”
申可悦从屋子里走出来,坐到申可惟的身边。
“咦,大姐呢?”
申可惟眨巴眼睛,问申可悦。
“不知道,大概还在屋子里吧。”
申可悦的手里也拿着一柄团扇,上下用力地扇着。
“这么热的天,窝在屋子里干什么,我去把她叫出来。”
申可惟说完便从石凳上跳了起来,一路跑进屋子。不多时,便见申可怡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跟在申可惟后面走了出来。
“这小妮子,硬生生把我从**拽起来,搅人清梦。”
申可怡懊恼地说。
“这么热的天,你还睡得着?”
申可悦扭头看着申可怡。
“就是天热才睡觉,睡着了就不热了。”
申可怡理了理鬓发,说。
庭院里靠窗一边左右各种了一株桂树,那桂树枝繁叶茂,早已高过屋顶,树下各有一张石桌,石桌周围有几个石凳,姐妹三人就围坐在树下乘凉。
“讨厌,这雨怎么老也下不起来!”
申可惟使劲扇着扇子,却越扇越热,索性将扇子“啪”的一声狠狠拍在石桌上。
“你越是这样就越觉得热,”看着申可惟恼火的模样,申可悦不禁“噗哧”笑出了声,“须知心静自然凉,爹爹不是教过我们两句诗,叫做‘薰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么——听说这还是佛家的一个什么公案?”
申可怡接过话头,笑着说:“这‘薰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本是柳河东的句子,后来被禅宗和尚拿来做了一个公案偈语。”
申可怡所说的公案,乃是指南宋僧人克勤与宗杲论法的典故。克勤曾举“东山水上行”之公案——这段公案说的是,有僧问文偃禅师:“如何是诸佛出身处?”云门禅师答道:“东山水上行。”——让宗杲下一转语。宗杲苦苦参研一年,前后下了四十九个转语,均不契旨。后来某日克勤又提举“东山水上行”之公案说:“若是有人问我,我只答‘薰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宗杲听后遂大悟。
“什么‘薰风自南来’,风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申可惟哪里知道什么禅宗公案,兀自在那里哼哼唧唧。
申可悦用手指戳了戳申可惟的脑门,笑骂道,“你啊,真是个猴子投胎、猢狲转世,小小年纪却生得一副急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