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难收覆水买臣妻(第1页)
第四章难收覆水买臣妻
申云潜抬头看了看天,窗外的天空被大片大片的黑云笼罩着,那黑云与天际连成一线,真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书桌上点着一盏蜡烛,现在虽然才到申时,可屋里已经十分昏暗,若不点灯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申云潜从书架上取了一本《蜀都杂抄》,翻了几页。这时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屋内烛火摇曳,顿时连书上的字也看不清了,申云潜叹了口气,索性将书放回架子上。他缩了缩脖子,将窗子关上,起身走到游廊上。
“老爷,要下雨了,还是进屋吧。”
毕根站在门外,见申云潜走到游廊上,连忙说道。
“不打紧,我出来透透气。”
申云潜一边说一边走下石阶,来到桃树下,看了看石缸里的金鱼。那十几尾金鱼此时正焦躁不安地在石缸里游来游去,一点也看不到平时的悠闲。
“张道长还在做功课?”
申云潜扭头问毕根。
毕根点点头,说:“张道长早上起来之后就一直在客房里打坐,说今天是斋日,当行斋戒,吩咐我没事不要去打扰他。”
“如此便不要去打搅道长修行了。”
申云潜说道。
从早上起来,空气就窒闷的难受,吃过午饭后,空气中又添上了一层厚厚的潮气,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申云潜一下午在书房里坐卧难安,连午觉也没有睡好,此时忽然刮起大风,风越吹越大,石缸的水面上泛起一阵阵的涟漪,申云潜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你去给我拿件褂子来。”
申云潜转身吩咐道。
“是。”
毕根转身离去,不多时便见他捧着一件团八宝纹青绸马褂一路小跑着回来了。
“老爷,褂子。”
申云潜接过马褂,默默穿在身上。
“今天怕是要下暴雨了。”
毕根抬头望天,喃喃自语地说。
“嗯,下场雨也好,可以消消暑热。”
申云潜叹道。
申可轼揉揉眼睛,他原本在屋子里练字,可是光线越来越暗,渐渐已经看不清纸上的蝇头小楷了。佣人点燃了蜡烛,申可轼写了一会儿,觉得眼睛酸痛,索性放下笔,伸了伸腰,在屋子里踱起步来。父亲一下午都呆在书房,此时若是走到院子里,被他看见必会斥责自己不好好用功读书,所以申可轼闲来无事只能在屋子里转圈子。
走了一会儿,申可轼停下脚步,盯着桌上的《四书章句集注》发呆。他从小就不喜欢读这些之乎者也的文章,可是父亲一直逼他学,自己又反抗不得,实在难受。后来父亲终于同意他去省城的新式学校念书,离了子曰诗云,学了不少格物致知的新学,但申可轼的兴趣始终不在这上面。他从小就喜欢看《杨家将演义》、《说岳全传》、《忠义水浒传》一类的书,又仰慕投笔从戎的班定远,自从读到了孙中山的《革命方略》、《建国方略》等著作之后,就一直渴望着投身军旅,追随革命,成一番事业。
“小子糊涂!”
当申云潜第一次听到申可轼这么说的时候,不禁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斥道。
“父亲——”
申可轼还想争辩,却被申云潜用手势制止了。
“时值乱世,人命贱如草芥,我申家一门血脉系于你身,你不想着保家护业,延续香火,整天去想那些杀人放火的事干什么?”
“追随革命、军事报国,怎么是杀人放火呢?”
“自古争战,无非是人人相斫,又有什么区别?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一腔热血,到头来无非是染红别人的顶子罢了——须知这种事为父见得多了。为父乃过来之人,在这乱世里,苟全性命,谨守祖业,才是正途。”
“父亲——”
“你不必说了,日后休再提起这话头。”
申云潜板着脸,冷冷地说。
前些日子,申可轼的一个同学考取了云南讲武学校,这让他羡慕不已,但父亲连让他出国留学也不允许,遑论投考军校了。想到这里,申可轼便连连叹气,心中不由得烦躁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