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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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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写了抗日的,这不正是时候吗?这不正是负起领导作用吗?这是多么伟大的工作!这才是真正推动了历史的轮子。”

他越想越伟大,似乎自己已经成了个将军了。于是他很庄严地用起功来。

新买了许多书,不但书房,把太太的卧房也给摆起书架子。太太到厨房去煎鱼,孩子打开玻璃书架,把他的书给抛了满地,有的竟撕了几页,踏在脚下。

“这书是借来的呀,你都给撕坏了,到那时候可怎么办?”

马伯乐这一天可真气坏了,他从来也不打孩子,他也不敢打。他若打孩子,他的太太就在后边打他。可是这一天他实在气红了眼睛,把孩子按到**打得哇哇地乱叫。

开初那孩子还以为和往常一样,是爸爸和他闹着玩的,所以被按到**还咯咯的一边笑一边踢**着小腿。马伯乐说:

“好东西,你等着吧!”

把孩子打了之后玻璃书橱也锁起来了。一天一天地仍是不断地从民众图书馆里往家搬书。他认识图书馆的办事员,所以他很自由的,愿意拿什么书就拿什么书,不用登记,不用挂号。

民众图书馆的书,马伯乐知道也是不能看,不过家里既然预备了书架,书多一点总是好看。

从此他还戴起眼镜来,和一个真正的学者差不多了。

他大概一天也不到太太屋里来。太太说他瘦多了,要到街上去给他買一瓶鱼肝油来吃。

不久,马伯乐就生了一点小病。大家是知道的,他生病是不吃什么药的。也不过多吸几支烟也就好了。

可是在病中,出乎他自己意料之外的他却写了点文章。

他买了几本世界文学名著,有的他看过,有的还来不及看。但是其中他选了一本,那一本他昼夜抱着,尤其当他在纸上写字的时候,他几乎离不开那本书,他是写一写看一看的。

那书是外国小说,并没有涉及到中国的事情。但他以为也没有多大关系,外国人的名字什么什么彼得罗夫,他用到他的小说上,他给改上一个李什么,王什么。总之他把外国人都给改成中国人之后,又加上自己最中心之主题“打日本”。现在这年头,你不写“打日本”,能有销路吗?再说你若想当一个作家,你不在前边领导着,那能被人承认吗?

马伯乐没有什么职业,终年地闲着,从中学毕业后就这样。那年他虽然去到了上海,也想上大学念书,但是他没有考上,是在那里旁听。父亲也就因此不给他费用。虽然他假造了些凭据,写信用大学的信封,让父亲回信到××大学,但也都没有生效。

于是他又回到家中做少爷,少爷多半都是很幸福地随便花钱。但他不成,他的父亲说过:

“非等我咽了气,你们就不用想,一分一文都得拿在我的手里。”

同时又常常说:

“你们哪一个若嫌弃你爹老朽昏庸,哪一个就带着孩子、老婆另起炉灶去好啦。”

马伯乐住在家里常常听这难听没有意思的话。虽然家里的床是软的,家里的饭食是应时的,但总像每天被虐待了一样,也好像家中的奴仆之一似的,溜溜的,看见父亲的脸色一不对,就得赶快躲开。

每逢向父亲要一点零用的钱,比挖金子还难,钱拿到了手必得说:

“感谢主,感谢在天的父。”

他每逢和父亲要了钱来,都气得面红耳热,带钱回到自己房里,往桌上一摔,接着就是:

“真他妈的中国人!”

而后他骂父亲是守财奴、看钱兽、保险箱、石头柜等等名词。

可是过不了几天,钱又花完了,还是省着省着花的。要买一套新的睡衣,旧的都穿不得了,让太太给缝了好几回了。

一开口就要八块钱,八块钱倒不算贵,但是手里只有十块了,去了八块零用的又没有了。

有时候同朋友去看看电影,人家请咱们,咱们也得请请人家!

有时他手里完全空了时,他就去向太太借,太太把自己的体己钱扔给他,太太做出一种不大好看的脸色来:

“男子汉!不能到外边去想钱,拿女人的钱。”

有一次马伯乐向父亲去要钱,父亲没有给,他跑到太太那里去,他向太太说:

“这老头子,越老越糊涂,真他妈的中国人!”太太说:

“也难怪父亲啦,什么小啦,也是二三十岁的人啦。开口就是父亲,伸手就是钱。若不是父亲把得紧一点,就像你这样的呀,将来非得卖老婆当孩子不可。一天两只手,除了要钱,就是吃饭,自己看看还有别的能耐没有?我看父亲还算好的哪!若摊着穷父亲岂不讨饭吃去!”

马伯乐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我讨饭去不要紧哪,你不会看那个有钱有势的你就跟他去……”

马伯乐还想往下说。可是太太伏在**就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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