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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庄秦妇吟校笺(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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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事适合。

诗云:

逡巡走马传声急,又道官军全阵入。大彭小彭相顾忧,二郎四郎抱鞍泣。

寅恪案,安友盛本作「官军」,似较他本之作「军前」者为佳。下文云「又道官军悉败绩」可证也。又王氏校本云:

「彭」伦敦残本作「台」,巴黎图书馆伯希和号叁柒捌拾作「大鼓」。

寅恪案,「台」及「鼓」皆是「彭」之形譌,自不可据以校改。但「大彭小彭」语不易解,周注云:

「大彭小彭」谓黄巢部下之将时溥及秦彦。

盖据旧唐书时溥秦彦传,二人皆彭城人也。又云:

「二郎四郎」即谓黄巢及弟揆。

举两唐书黄巢传为证。

寅恪案,旧唐书壹捌贰时溥传,前于论从洛阳东奔路程一节中已详引,兹不复录,仅就秦彦传取与时溥传并观,以见周说之难通。旧唐书壹捌贰高骈传附秦彦传略云:

秦彦者,徐州人。聚徒百人,杀下邳令取其资装入黄巢军。巢兵败于淮南,乃与许勍俱降高骈,累奏授和州刺史。中和二年宣歙观察使窦潏病,彦以兵袭取之,遂代潏为观察使,朝廷因而命之。

据此,时溥虽高骈谓其为黄巢外应,(见前引桂苑笔耕集壹壹,告报诸道征促纲运书及答襄阳郄将军书。)是否诋诬之词,犹待考实。但其始终未作黄巢部下之将,则事迹甚明。秦彦虽一度入黄巢军,中和二年二月以前,早已降于高骈,奏授和州刺史。故以时地考之,中和二年二月时溥在徐州,秦彦在和州或宣州,(秦彦袭取宣州事,通鉴系于中和二年之末,盖难定其日月也。)二人既均不在长安,又俱非黄巢部将,何得在围城之中,闻官军将入而相顾以忧乎。

故知「大彭小彭」必不谓秦彦时溥。「二郎四郎」疑与「大彭小彭」同是泛称,非实指黄巢黄揆也。

苏鹗苏氏演义上云:

俗呼奴为邦,今人以奴为家人也。凡邦家二字多相连而用。时人欲讳家人之名,但呼为邦而已,盖取用于下字者也。又云:仆者皆奴仆也,但论语云:邦君树塞门。树犹屏也。不言君但言邦,此皆委曲避就之意也。今人奴拜多不全其礼,邦字从半拜,因以此呼之。(此文疑有脱误,俟求善本校之。)

李匡乂资暇集下奴为邦条云:

呼奴为邦者,盖旧谓僮仆之未冠者曰竖。人不能直言其奴,因号奴为竖。高欢东魏用事时,相府法曹卒(寅恪案,卒当作辛,见北齐书贰肆北史伍伍杜弼传。)子炎(?)误犯欢奴杖之。欢讳树而威权倾于邺下,当是郡(群?)寮以竖同音,因目奴为邦,义取邦君树塞门,以句内有树字,假竖为树,故歇后为言,今兼删去君字呼之。一说邦字类拜字,言奴非唯郎主,是宾则拜。(此文疑有脱误,俟求善本校之。)

寅恪案,苏氏讳家人为邦,李氏避高欢父树生讳之说,虽未必可从,但德祥为光启中进士,(见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叁下。)济翁亦唐末人,与端己所处时代近同,且德祥居武功之杜阳川,(亦见晁志。)济翁所述,又显为山东之俗,则当时呼奴为邦,东西皆然。夫俗语之用,原无定字,彭邦二音相近,故书为邦者,宜亦得书为彭。是韦诗中之俗语,似可以苏李书中所记当时之音义释之,然则「大彭小彭」者,殆与大奴小奴同其义也。

又旧唐书玖陆宋璟传云:

当时(武则天时。)朝列皆以二张内宠不名官,呼易之为五郎,昌宗为六郎,天官侍郎郑善果(据通鉴考异壹壹长安三年九月郑杲谓宋璟奈何卿五郎条应作郑杲。)谓璟曰:中丞奈何呼五郎为卿?璟曰:以官言之,正当为卿。若以亲故,当为张五。足下非易之家奴,何郎之有?郑善果一何懦哉?

通鉴贰佰柒唐纪则天后纪长安三年九月郑杲谓宋璟奈何卿五郎条胡注云:

门生家奴呼其主为郎,今俗犹谓之郎主。

盖奴呼主为郎,主呼奴为邦,或彭。故端己以此二者对列,极为工整自然。可知此二句诗意,只谓主人及奴仆,即举家上下全体忧泣而已,非有所实指也。

诗云:

四面从兹多厄束,一?黄金一升粟。尚让厨中食木皮,黄巢机上刲人肉。

升粟,罗氏校本作斗粟,王氏及翟君校本作升粟。巴黎图书馆伯希和号叁柒捌拾及叁玖伍叁俱作胜粟,周君笺注本从罗校作斗粟。

寅恪案,作斗粟虽亦可通,作升粟者疑是端己之原文。考唐人以钱帛估计米粟之价值时,概以斗言。故斗粟或斗米值若干,乃当时习用之成语。兹列举例证,如旧唐书柒肆马周传,唐会要捌叁租税上皆载贞观十一年周上疏云:

贞观之初,率土荒俭,一匹绢才得一?米,而天下帖然。

旧唐书捌玄宗纪上云:

[开元十三年]十二月己已,至东都,时累岁丰稔,东都米?十钱,青齐米?五钱。

又同书壹壹代宗纪云:

永泰元年三月庚子,夜降霜,木有冰,岁饥,米斗千钱,诸谷皆贵。秋七月庚子,雨。时久旱,京师米斗一千四百,他谷称是。

又同书壹壹肆鲁炅传云:

[南阳郡]城中食尽,煮牛皮筋角而食之,米?至四五十千。

又同书壹贰叁刘晏传云:

时新承兵戈之后,中外艰食,京师米价斗至一千。

又同书壹捌贰高骈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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