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回 绝壑耀奇辉 氛雾若云迷海色 腥香收毒物 兽虫如织赴鲸吞003(第1页)
第二二回绝壑耀奇辉氛雾若云迷海色腥香收毒物兽虫如织赴鲸吞003
玄玉见对方不容分说便下毒手,虽较清缘持重,也自有气,三人这一赶到,正对心思。忙和清缘先把飞剑放起,化作青白二色的长虹,将五人全身先行护住,然后高声喝道:“二位道友怎的不容人开口,便自恃强欺人!这五雷叉并非我们五人之物,否则除去妖物之后早已收去,怎会还留地上?此乃日前有人路过西崆峒,看见有人用此叉生事伤人,代令师黄神姑收回,因而想起叉主人十五年前玉女峰月夜之约。知我五人有事黄山,经过这里,命将此叉带来,就便将妖物除去,以践前约。”玄玉正说之间,忽听有一半哑的口音喝问道:“你既代人送叉,如何不交本人?那人叫什名字?何处相遇?从实说来,或许能免你们一死。如有支吾,休想活命!”
清缘闻言,气往上撞,方要答话。玄玉忙一把拉住,答道:“那位前辈女仙是个丑胖老太婆,身侧还同有一个麻面白衣女子,原是日前在紫盖峰下与我五人不期而遇。交我五人叉时,我曾请问姓名。这位老前辈坚不肯说,只说主人知道此事,无须详说,也无须请见。只把妖物杀死,将叉留下,主人自会料理。却不许误事并过今日限期。说完不等我再回问,这两人便破空飞去,行踪异常神速,晃眼不知去向,详情一概未说。我们看出那老婆子是位前辈女仙,随行白衣麻面女子也非庸流。虽知此谷与老前辈仙府相隔甚近,一则不敢违背她的意旨,况又答应在先,所说十五年前;日约之言必不会错;二则修道人原以积功行善、诛恶救灾为念,照她所说妖物如此凶毒,便是无心相值,也应尽力杀死,为世除害,况又有人指点,借与宝物,自更义不容辞。反正就便的事,今日路过,还未入谷,便见许多毒虫大蟒猛兽之类,为怪物腥毒之气所诱,千百成群,往此飞驰;此外还有一只怪鸟、一条将成气候的妖蛇与怪物恶斗,互相残杀。初意仍恐惊动主人,因而见怪,先遇前辈女仙又嘱无庸进谒,即使登门,也难赐见,所以上来未敢造次,只作旁观,以为仙府密迤,必不容妖物在此扰闹,互相火并残杀,欲待门下高弟出来再相机行事,除此大害。哪知一直候到日落黄昏,怪物已将妖蛇杀死,又肆凶焰,残害了数千蛇虫猛兽。那等猛恶的声势,始终不见有人寻来。因料主人必是闭洞清修仙业,不轻易开杀戒,对于这些妖物恶怪,任其数尽,自行灭亡;也许还是先机烛照,知我五人要来,欲令代效微劳除此凶顽,俱在情理之中。怪物如此凶暴猛恶的声势,主人尚置不问,对于我等自更宽容,纵有不知,误干禁忌,也必能邀原宥,于是渐渐胆大。
正赶上怪鸟飞来,两下恶斗,纠缠一起,恰是时候,才照预计下手,将怪鸟一同杀死。
当时因料定主人默许,至少也是不加嗔责,又不料飞叉有那大的威力妙用,再见怪物所喷毒气弥漫空中,怪物伏诛,失了主持,势必随风飘散。防其流毒生灵,为祸人间,匆匆未暇寻思,便发雷火将其消灭,遂致惊动。适才二位道友突然追出,始而不问青红皂白便以恶语相加,继而不听分辩便施法力将我五人困住。老前辈仙居咫尺,神目如电,当已鉴谅。我等也并不是畏势,只缘双方素无嫌怨,事情又出于误会,宁甘退屈,不愿相争。现承明问,业已据实奉告。望恕冒犯由于无知。此次虽说为世除害,实缘送还法宝而来;未先进谒,有人叮嘱。所说止此,不知其他。”
清缘也道:“二道友将仙法收去,容我五人上路如何?”黑、江、童三人听玄玉说了这一大套,俱觉不耐。清缘却知玄玉是因带着三个不会飞行的人,不得不加慎重,意欲借此拖延,稳住对方,暗中准备下脱身之策,好便罢,稍见不妙,立即突围遁走,因此也在暗中戒备,觑准玄玉眼色行事。那发话的女子未再言动,直等玄玉把话说完,才二次喝道:“果如你所言,自可宽容。如有虚言,异日相逢,须知我的厉害!叉我收回。
从今以后不许再来此地,去吧!”
玄玉说时,黑、江、童三人本紧在一起并肩同立,清缘也早准备停当。一听语声口气已然缓和,知道对方一于门人太恶,夜长梦多,时机稍纵即逝,枝节随生,二人不约而同,闻言先对看了一眼,互相示意,听到未句,立照预计一同行法,催动遁光,连黑、江、童三人摄起,随口应得一声:“我等怎敢妄言?遵命便了。”声随人起,五人同在剑光法宝卫护之下,破空急驶,往谷外飞去。对方收法也是真快,“去吧”二字才一脱口,四处烟雾齐收,法术全撤,月色立转清明。五人也恰飞起。玄玉是早有成竹在胸。
清缘先还担心黑、江、童三人均是凡人,尤其江、童二人未必能有黑摩勒那等身轻。虽都是好根器,自己和玄玉连带三人同飞,恐飞不快。对头法力乃旁门中能手,不追便罢,真要追来,恐难脱逃,结局仍是徒劳,白用心力,此外又实无善策,见玄玉独为但然,只得尽力相助。及一飞起,三人全是轻极,毫不费力。
二人原是得了对方的话,未容第二人开口,立即突然飞起,一分一秒也未耽延,遁光迅速,晃眼飞出谷外,心方暗幸,忽听先遇少年大喝道:“贱婢诡诈难信,可将同来小贼那口宝剑留下为质。等我们日后查明真情,然后还他不晚!”清缘与黑摩勒一听对方有人反覆,不禁大怒,一面相随同飞,一面就要反唇相讥。玄玉忙即摇手止住,并把遁光放缓,随笑道:“此非主人之意,由他说去。我们去到前面落下,安心上路好了。”
话未说完,果听后面喝道:“没出息的孽障!有话早怎不说?还不收叉回来!”底下便听一片风雷之声由来路谷口上空往回退去,转眼之间,万籁皆寂。
众人又飞出了好几里,玄玉随按遁光落下。清缘笑问:“师姊,三位师弟俱是极好根骨,带了同飞并不费事,况又脱险不远,为何降落?”玄玉低声笑道:“你知什么?
难关只在当地。只能冲出谷口,休说主人平生言出必行,永无更改。就她先说的话活动,已然放行,为门人所惑生了疑心,忽又中变反覆,那也只在她的境内方肯下手。照她近十余年的惯例,人一离境,多大的事也只留俟异日,当时决不再有阻难。何况我们本是实话实说,毫无虚假。日前路遇的两位女仙,想必是她旧友,迟早相见,自会说出就里。
我们问心无愧,所防的就是人在境内,主人门下弟子大都不容人分说,有他没我,所以走得这等快法。现已出境,就无碍了。我们既非有意冒犯,是闻命才行,不过防人纠缠作梗,走得快些,怕她何来?三位师弟虽然身轻,但高空急飞,迎面大风尚吃不住;如若慢飞,比起步行快得了多少呢?你看上空转眼变天,暴风雨就要降临。反正不忙,心急作什?”
清缘等四人听出玄玉语有虚实,料含深意,俱各领会,正在随口附和,忽见前途有一长几百丈、作半轮新月形的大半圈彩虹,在月边密云之中微闪即隐。跟着便听谷中一片怪啸和悲风怒号之声,由近而远,往对头来路峰崖后退去,重又寂然。玄玉朝众人看了一眼,只作未见,仍就步行说笑,往前驰去。
这时夜色已深,白云蔽空,大半轮明月不时出没于密云层里。走了一阵,山风渐作,四山云雾渐渐升起,一望弥漫。众人仗着炼就目力,雾中穿行。遇到云密阴暗之处,玄玉便将剑光放出照路,虽然一样行进,山路险峻,黑、江、童三人更要防到蛇虺猛兽突起相侵,自然较前走得慢些。童兴忍不住道:“二位师姊法力高强,适才带我三人空中飞行,并没觉到有什为难之处。现在云雾阴暗,必有大风雨降落。山路如此崎岖难行,何不仍带我们飞行前往?早点赶到,岂不是好?”玄玉微笑道:“带你们走,实是有点费事。好在前途已不甚远,天明以前,准可赶到鳌鱼背。真要是嫌难走,且等走过一程,我再想法吧。”清缘正要开口,吃玄玉摇手示意止住。众人俱不知玄玉是何心意。又走了二三十里,天空阴云四合,夜色如漆,剑光所照以外,已不能见物。雨也渐降来。
玄玉忽令众人止步,仍和先前一样并立,施展遁法。将手一挥,五人便在青白二色遁光环拥之下,向空腾起,穿云而上。等把云层冲过,到了高空一看,下面那么雨云密布,暗雾冥冥,云层上面却是月明星皎,万里清光分外澄鲜,天空弥望青苍,更无一点尘滓。俯视下界,大地山川、峰峦林泉均被云雾遮满,不见一点影迹,月光照在上面,幻出无限华彩。时见密云堆中,电光金蛇也似乱窜,随听轰轰雷震之声起自四外。云涛起伏,波澜壮阔,无边无涯。只远方有三四高峰透出一点角尖,宛如一片极大的云海,疏落落矗立着几座小岛屿,好看已极。黑、江、童三人凌虚御风,绝迹飞行,不由起了天际真人之想,俱都喜笑,称妙不置。
玄玉见三人小小年纪,武功虽好,剑术直未入门,随同飞行于大空高云之上,毫无胆怯,并还不畏风寒,大出意料之外。虽然飞得不算甚高,但已与罡风接近;竟能兴高采烈,不以为意,如非夙根深厚,天赋异禀,怎能有此境地?知道再飞快些也不妨事,便催动遁光,加急往前驶去。本来相隔不远,因始信、天都两峰正邪双方正在斗剑斗法,相持不下,恐有疏失,不能径直飞往,须要避开战场,由空中绕上大半圈,到鳌鱼口下降,无形中多出百十里空路。仗着飞遁神速,玄玉再一行法,加急催行,不消片刻便自到达。山中阴晴瞬息百变,只来路铁船头一带雨势甚大,再往前去雨势便小,挨近后海,仍是好天,月色清皎,只是云多。众人到时,鳌鱼口上空恰被云层遮满。玄玉随把遁光按落,率领众人往左侧峰崖旁边下降。
众人刚同落地,便见鳌鱼口跃出一个少年,迎面飞来。黑摩勒当先迎上,方要喝问。
江明已抢前喊道:“这是我师兄申林,大家快来相见!”话才脱口,申林忙喝道:“师弟噤声!诸位道友快随我来。”边说边把手朝上空一扬,立有一片青蒙蒙的微光由众人头上飞过,升向天半密云之中,一闪即灭。玄玉见申林神色匆遽,又向空中发动灵符,掩蔽下面地形人迹,知有原因,匆匆不等众人起步,手掐灵诀,向众一挥。众人立觉眼前一暗,脚底微微一软,定晴注视,人已全数进了洞口。申林低声喜道:“想不到这位师姊法力如此神妙。这就无妨了。”江明方要答话,申林正侧耳向外查听,把手一摆,不令开口;随探头往外,借着洞口上面突石掩覆,向空中查看。众人已然闻得来路遥空传来一种极尖锐的破空之声,少年人俱都好奇,也相继探头往空中观望。申林又要打手势拦阻,玄玉悄说:“无妨。上空已施移形换影之法,我又略施小技。所来妖人,除是预先知晓,急切间决看不出。只不大声说笑,便可无妨。”话未说完,那破空异声已由远而近,到了鳌鱼口上空并未下落,只在附近空中环飞。其意似在寻查,但无一定所在。
因有禁法和密云掩蔽,看不出什影迹。听那声音却是迅速异常,晃眼便绕行了三大匝。
飞到第三匝上,仿佛发现可疑情景,猛自高空下射,地方似在众人先降落的峰崖后面。
玄玉暗道:“不好!”方打手势令众戒备,猛又听天都峰那里起了雷声。同时那异声将要及地,忽又改下为上,往斜刺里天都峰一面急飞而去。跟着便听始信峰上也是雷声大作,与天都雷声相应,轰隆砰訇之声震撼山岳,势甚惊人。
众人来时本就遥望后山烟火浮动,邪雾蒸腾,内有两三座突出云海的高峰上,时见各色光华,闪电也似在云影中掣动,知道双方相持正急,未敢挨近。借着密云掩身,绕往鳌鱼口。快降落时,再望后山一带,烟光依;日浮涌,形势已然安静得多,直不像是双方正在斗法斗剑情景。及听雷声如此剧烈,料知恶斗开始,多想前往观战。江明一面忙着和众人通名引见,一面催走。申林道:“师弟,你说得倒容易。你不知这里的事,如若随意可以前往,我也不来接你们了。”江明道:“这里不是有一山洞可以直通始信峰下洞里么?我们由地底山腹中穿行,难道还怕妖人加害不成?”
申林道:“你哪知道!这次事情已然闹大,正邪双方成了不能并立之势。自从那日比剑斗法开始,先是我们大胜,对方几不成军,除老秃贼恼羞成怒,立意拼死,和两个同党妖道还在勉强支持,作那困兽之斗,下余的不是惨死伏诛,便是重伤逃亡。眼看敌人力绌势穷,快要消灭,忽然来了两个邪法高强的生力军,俱是当年三次峨眉斗剑,受人指点,接了五台派传知,临期借故观星没有上场,因而漏网的强敌,不知由何得信赶来,一见我们势盛,还未动手,先用信火神光召集了不少党羽。内有十几个均是盘踞小南极和陷空岛附近多年的旁门中能手,各有极厉害的邪法异宝。师父昔年早料及此,原有准备,却没料到发作这快,又是同恶相济,如此凑巧,便和诸位师伯师叔商议,乘木尊者和另两位得信赶来的老前辈在此,索性拼着三数十天纠缠,给他全数除净,一劳永逸。但是此事说来容易,行起却难。第一,师父近年和诸位前辈师伯叔分头秘炼的乾坤六合旗门虽早炼成,但中央法坛上尚差一主镇之宝和一位法力高深、长于玄功变化的主持人物;另外还有六种护身神光尚差一点功候。现在一面炼法,一面等那位主持全局的老前辈到来,而妖党又是诡计百出,邪法阴毒,随时随地均须严密防御,丝毫不可懈怠。
如今敌人日夜用妖法攻打始信峰,师父和秦岭三老、李镇川师伯正炼神光,不能分身,全仗木尊者和诸、叶、王、吕、司空各位师伯叔相机应敌。只管时占上风,始信、天都两峰一带全在妖雾笼罩之下,已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能够随意出入敌阵的,除炼神光和六合旗门的五位师长外,只木尊者与诸平、王鹿子二位师伯。这三位师伯和妖人对手时,因想乘此良机,把以前峨眉漏网的各派余孽齐引了来一网打尽,特意把对方几个首要妖人留下,俱都不肯施展杀手。那几个首恶又各有一两件极厉害的邪法异宝。故此每次出战,均无结果。表面看来仿佛败在敌人手内,实则三位师伯是故意如此,并非真败。
尤妙的是每一出阵,必要使妖党受些伤害。那对敌情景尤为滑稽,有时叫人看了笑得肚疼。妖党在自是恨得咬牙切齿,终于无可如何,真有一个看头。不过双方斗时情势十分险恶,旁观并非不可,必须在双方未交手以前暗中前往,先到下洞,向木尊者要了护身隐形灵符,由木师伯指定一地藏好,在侧观战,始可无碍。
“此时双方恶斗正急,三位师伯想正忙于应敌,无暇兼顾,却去不得。妖僧和众妖党差不多每早天明前后,必有些时停止攻打,双方罢战。此时前往最妥。固然我们可由这里地道穿行,直投始信峰下洞以内,洞外已有木尊者和诸、王、叶四位师伯的仙法禁制,多厉害险毒邪法也伤害不了我们,但在双方斗时前往,只能守在洞里,除听雷火之声震耳外,什么也看不见,行动还受拘束,有什意思?再者,快到下洞一段地道离地面甚近,万一被妖党警觉,乱发阴雷,照地乱打,或是另下别的毒手,就许为他所算,那是何苦?昨日有一位奉了师命先来送信的同辈道友,为了性急,又自恃法力颇高,不肯听我的劝,正赶双方恶斗之时赶去,行抵峰前便吃妖党看破,一阴雷钻把地面震裂,打穿了一个大洞。如非木、王二位师伯神通广大,应变神速,将他接引入洞,便几乎吃了大亏。所以今日我奉命来此接人时,诸位师伯叔再三叮嘱,不令诸位造次,并给了一道灵符,吩咐去时留意。这条通始信峰的地道,前一多半相隔地面甚深,行近峰前约有十余丈,突然往上高起,最高之处离地还不足两丈,极易被妖人看破。有了此符,便可隐去形迹,只不要在地底说笑,妖党便不会警觉。我们反正去了在彼枯坐相候,反不如在此还可随便说笑。候到天明以前再行起身,到了正是时候。诸位以为如何?”
玄玉闻言,知道形势险恶,不是寻常,便即应诺,准定快天明以前起身前往。鳌鱼口外洞已经申林先用灵符掩蔽,议定之后,便引众人往里走去。那通始信、天都两峰的地道,就在鳌鱼口中间右壁之下,乃是一个五尺大的石穴。人口之处甚是曲折,暗不透光,原是江明前些年与众同门无心之中发现。平日口内有石块堵塞,地极隐秘,外人不知,决寻不到。内里只人口三数丈狭窄,余者多半宽大,途中并有好几处天然石室。未段有一歧路可通天都峰前危壁之下,地势较低,险窄难行,只发现时探行了一次,便无人去。
众人到了口外,玄玉见那地洞黑暗异常,便将双手一搓一扬,放出一片白光,正待照路前进。申林笑道:“来时诸师伯知道洞中黑暗,向叶师伯代借了一面宝镜,在我这里。只顾说话,还未及用呢。”说时早由怀中取出一面古铜镜,照叶神翁所传用法,手向镜纽上一按,立有一片银光放出,照耀前路,明逾白昼。玄玉见镜省事,便将白光收起。申林引了众人将人口难行的一段走完,到一石室之内停住,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小坐,等候天明妖人住了攻打,再去始信峰与各位师伯相见如何?”众人见那石室虽是地道中的一处洞穴,但极高大整洁,并有大石数方,平滑如玉,可供坐卧,以及食物用具之类。黑摩勒笑问:“石头自是原有。这些东西是申师兄带进来的么?”
申林道:“我两日前便奉命来此守候,为防妖人警觉,除照木师伯算定人来时刻去往口外守候接引外,平时便在此室隐藏食宿。昨夜闻说江师弟和诸位师姊师弟要来,恐有耽延,又回洞去偷运了些酒食在此。我师徒山居清苦,本无什好吃的,这些酒食俱是木师伯和司空叔弄来的。因木师伯和秦岭三老是老酒友,又是多年未见的至交,木师伯又是天生滑稽性情,只管是三次峨眉斗剑以后的第一场恶斗,并没当是一回事,由金华起身,绕道白雁峰,把何师叔家藏的三十年陈酿要了四大坛,先用法力运到文殊院附近一位高僧的茅棚以内,然后削了一根细竹竿,挑了两坛,和司空叔步行往始信峰战场上走来。到时,敌我双方正在斗剑,有两个不睁眼的妖党认不得木尊者,却认得司空叔是北山会上敌人,只当他是司空叔雇来挑酒的山民,上前拦阻,先吃木尊者戏侮了个够,然后一剑杀死。偏巧诸、王、吕三位师伯俱在洞中,又是极好酒量,性情喜好俱都相近,诸位老前辈虽已辟谷多年,却不禁酒食。这一聚在一起,除却对敌便是聚饮为乐。前夜诸、王二位师伯说妥还请,又特意冲出阵去,购运了好些珍奇味美的酒食回来,有时还在洞前或是峰顶向敌对饮。众妖党只干看着急,无可如何。如今洞中美酒佳肴甚多。仗着妖党只发觉过一次地底有人通行,未容下手便吃木师伯将人接引入洞,只当来人通晓地行之术,并不知有这地道,往始信峰这条路又是直通下洞以内,只要不在双方恶斗正烈之时往来,便不致有险。现在这里食物足供十余人吃的。食物无奇,最难得是那几葫芦酒,多是千里外的名产。诸位师姊师弟可随意饮食,一面闲谈,一晃天就亮了。”
说时,江明已把旁边大石上放着的酒葫芦和些腌腊食物全取过来,请众饮食。众人本已一日夜未食,又闻酒肴香美,各动食指,便围坐在大石上大吃起来。申林见玄玉美艳如仙,清标独绝,也随意进点饮食,并不崖岸自高,人甚谦和大方,举止尤为端静娴雅,不禁心生敬佩,暗忖:老母高年,抱孙之急甚切。自己虽幸得遇仙师,并以成道之器,为了身是单传,老母日望成家,竟不敢作求仙之想。自来神仙眷属甚多,传为佳话。
倘能得一志同道合的淑女为妻,等生下儿子,使宗桃不坠,慰了老母之望,等得百年以后,立即携手入山,同修仙业,岂不是好?心中想着事,不由看了玄玉一眼。哪知玄玉见申林骨秀神清,气字超逸,觉着此人根骨丰神甚好,如若修道,定有成就,他又是陶老前辈门下弟子,按理应是道术之士,照初见时情景,怎也和江明一样,武功似有根底,飞剑法术均未通晓?这等美质,单学一点内家武功岂不可惜?想到这里,也由不得多看了申林两眼。
这一来,二人目光恰好相对。申林觉着对方是个少女,不应如此看她,不禁面上一红,只得饰辞说道:“山居无什美味,师姊请随意用一点吧。”玄玉含笑应了,并未觉察。申林因恐失礼,遭人轻视,不敢再作相顾平视,言动神情便多矜持。无如二人对坐,相隔甚近,玄玉又是磊落大方惯了的人,申林这一刻意庄敬,心有成见,言动均不自然。
清缘和黑、江、童四人只顾说笑饮啖,尚无所觉,玄玉心细,又在留意考察申林的人品根骨,目光常注在申林身上。申林本想不再看她,偏生玄玉常有话问,由不得要抬头对面。每次答话,玄玉都在看他,二人目光老是相对。申林素来老成,又读了多年的书,把男女界限分得甚清,与少女环坐言笑尚是初次,再为对方容光所慑,虽然心中只有敬赞,并无遐想,也说不出是什原故,可是每与对方目光相对,便由不得面红心跳起来。
妙在是越不想看,那眼睛竟不听制止,隔不一会,目光又与对方相接,于是心情越来越窘,渐失常态。
玄玉见他先前神态言谈甚是从容端庄,忽然拘束起来,头老低着,目注石上,偶因答话抬头,目光一接,立即避去,其状甚窘,对于别人却不如此,始而不解,嗣一推详,忽然省悟,不禁面上微热,见申林始终一脸正气,知他是个读书守礼之士,便笑说道:
“申师兄,你不是说要详谈这次妖人攻打始信峰,与诸位老前辈斗法斗剑的经过吗?现隔天明尚早,我们已吃了不少酒食,请把这几日妖人猖獗情形说与我们一听如何?”众人闻言,随声应和。申林正窘得想不起主意,闻言恰可解围,忙接口道:“我先就想说,因诸位师姊师弟正在畅饮,还没顾得说。三次峨眉斗剑,只听传说,不曾眼见。照着连日见闻,双方对敌险恶情景,却也使人胆寒心悸呢。”
众人问故,方知原来日前金华北山会上,未后到来向西台诸老侠叫阵,约往黄山始信峰比剑斗法的两僧一道,乃昔年第三次峨眉斗剑漏网逃走的西崆峒派中有名人物。为首发话的老和尚,以前真名叫七级神陀法镜。同来的僧道二人,一名铁帚禅师,一名五雷真人牛清虚。当初峨眉、青城诸正派因崆峒派虽是左道旁门,但与五台、华山诸异派不同,为首诸人知道群仙劫运将临,法力飞剑又非诸正派中首要之敌,因此多在山中闭户静修,想将劫运躲过,并无十分恶迹,只所收门人多非善类,已然剪除将尽;念其多年修为不易,当峨眉掌教妙一真人用六合微尘阵将各派妖人困住时,故意网开一面,放走了好几个,事后也未前去寻他。不久群仙相继成道飞升,就此放过。彼时法镜较明邪正之分,又知不是峨眉对手,只管受五台、华山两派妖人怂恿,口里勉强答应,暗中却设法规避,并未到场。铁帚禅师和牛清虚因爱徒多人俱为诸正派所杀,恶气难消,竟不听劝,如约赶往,不料一交手便吃了大亏。如非对头手下留情,早已遭劫惨死。逃回以后本可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