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回 啸侣命俦 众佳侠山中赴会 奇能绝技 诸异丐台上施威002(第2页)
我是因为两下本领差不多,这样打不完有什意思?换个花样,你敢来么?”秃阿七笑道:
“这你就快回老家了,你不是想把你身后那害人的玩意拿出现世么?早说多好,何苦累得气都喘不过来?有什法子你使吧,我等着。”说罢,将手一叉腰,蹲下身去。唐阿妹见那神气,活似久惯乞讨的无赖花子委顿在地,怒喝:“起来!”秃阿七笑嘻嘻道:
“打了一阵打累了,我也歇歇,看你闹什花样,起来作什?”唐阿妹怒道:“这样不行,我那青王神厉害,一出来你就没命。事前不对你说明,当着天下英雄,还当我暗算你不成?”秃阿七笑道:“没关系,什么样活东西我都见过,不信会有那样厉害。少挨时候,只管放出来我见识见识。再把我那个癞泥鳅、癞蛤蟆随便放一个出来,就够你受用了。”
唐阿妹又道:“这是你说的。我那青王神不喜欢跳动,我和你打了这一阵,它在囊里已然怒极,我如放它出来,见了生人,必不再要我说什么话,上前就咬,窜起来比风还快。你却留个神,不要只顾说大话,落个死不明白。”秃阿七仍是贼忒嘻嘻诡笑道:
“你不用吹气冒泡,一条小青蛇儿有什么稀罕!明明那死泥鳅经不得跳动,你怕它出来装死,丢你的人,想缓一缓性,却来向我卖什么臭人情!”唐阿妹一半因是断定蛇一出现,秃阿七十九没有活路;一半也为蛇具特性,随着自己跳动太急,初出时往往昏昏如睡,必须自己发令催逼激怒,方始暴起伤敌,减却好些威势,并且自己也累得气喘,见秃阿七神情懈怠,乐得借这说话工夫缓一缓气,蛇也宁静一会。闻言知遇行家,心方愧忿,忽觉蛇在腰间伸屈移动,力甚刚劲,知已犯性欲出。那蛇从小喂养,颇有灵性,那么凶毒之物,独对自己驯善异常。日常围在腰间鱼皮软袋以内,除非遇见别的厉害同类或是以前斗过的仇人,在囊中闻出气味,向例不会这样强挣发威,心中奇怪。暗查敌人,仍是蹲在地上,待理不理地斜视着自己,腰间虽有一个二尺长的粗麻套,形式粗扁,颇似藏着成对的兵刃,绝不似什活物,所穿衣裤破旧肥大,敞腿赤足,更无可异之处。照行规,双方如以异物毒蛇出斗,对方无论是多厉害,除用自己所养蛇龟出敌外,只能用手擒搏,决不能使用家伙。断定秃阿七必是擒蛇高手,故此有恃无恐。却没料到自己所养乃是异种,人被咬中,因是见血立死,周身更有逆鳞毒刺,手万动它不得,只不知那蛇因何挣动\心一寻思,瞥见敌人方面的黄阿六和同党广西借将郁潮生斗向擂台一角,也各舍去拳脚,放了异物毒蛇出来。必是那蛇闻见气味所致,与面前敌人无干。
念头才转,腰问毒蛇挣势愈猛,再迟便须破囊而出,秃阿七又在谈笑催促,不暇往台角细看,忙把腰间鱼皮软囊锁口一拉,口中嘘的一声,喝道:“秃狗仔细!我那青王神来了。”一言未毕,丝丝连声,一条七八尺长细长如拇指的奇形毒蛇,已由囊中滑了出来。蛇在唐阿妹腰囊中本盘有好几匝,出时却是迅速已极。唐阿妹一边解囊呼蛇出斗,一面左手伸向身畔,。取了一个鱼皮手套戴上,身子往旁一闪。秃阿七见那毒蛇身子细长,蛇头独大,其形如铲,作乌金色,两腮甚阔,红信睒睒,火焰一般吞吐不休;额间一对红睛精光四射,自颈以下通体青色,油光滑亮;脊中心,由头至尾一行倒刺,又细又短,宛如钢针,锐利非常;腹侧两溜逆鳞,随着两腮帮子鼓动,时时起伏。身子看去刚劲非常,动作绝快。内行眼里一望而知,是条奇毒而又猛恶非常的异种怪蛇。
秃阿七乃丐仙门下初传弟子之一,对于收伏蛇蚁、驱役异物具有特长,与同上场的黄面阿六功力相等,医道甚精,时常起死回生,乃江西两异丐,数十年前便随丐仙吕瑄混迹风尘,滑稽玩世,游戏人间,专以行医济人为务。自从丐仙因见门下品类不齐,枭驾并集,时有害群之马在外为恶,清理门户之后,鉴于阿六、阿七弟兄二人有功无过,向道坚诚,心地尤佳,便在暗中授以真诀,令往王屋山中寻一山洞坐关清修。入山多年,不曾在外走动。以前在江湖上行事隐秘,屡易姓名,貌又不扬,外人知道他们的极少。
这次原为坐关期满,想见师父重请教益,路上闻说广、浙两帮丐首各约江湖上能手异人,在金华北山女铁丐花四姑家讲理比斗;丐仙和一千;日日同师兄弟,应了上天竺侠丐邢飞鼠之约,也在其内。阿六兄弟本和邢飞鼠是故交至好,又听师父在彼,跟踪赶来,恰好当天早上赶到。路遇邢飞鼠手下徒党,问明双方约会时刻。因丐仙向例不喜和常人一起,中午便是会期,此时去了决寻不见人,也没往晤邢飞鼠,到了会前时许,径往北山走去,恰与丐仙师徒先后相遇。分别拜见之后,领了机宜,混在人群之中,一同入内。
蔡党三人一出场,丐仙看出内有两人身藏毒物,非人力所敌。这头一场,必须先给敌人一个厉害,以挫他的威势。知道阿六弟兄生具奇癖,最喜驯养龟蛇异兽,已有多年,多厉害的毒蛇异物,俱能克制,便即授意,令其出斗。说也凑巧,二人以前俱都养有异物毒蛇之类,自从奉命王屋山中修炼,因所驯养各物多半凶猛奇毒,如放出去,虽然平日教练得好,已有灵性,不奉命不敢伤人,一则异类野性,终是难测;况又本来恶物,离开自己日子一久,知它犯性不犯?即或能不犯性伤人,这类毒恶之物为人所遇,也必不容,一想除去,必被情急反噬,伤人必众。为此除去,又觉相随驯养多年,并无过恶,于心不忍。好在所养各物俱晓人意,兄弟商议结果,就在山中觅地豢养。这次出山寻师,本想一齐封闭洞中,不带出来。因内中有两三样异物最是灵异,日常守在阿六兄弟身侧,寸步不离,一人坐关时,有两次夜间入定,受毒蛇猛兽侵袭,俱为所杀,功劳甚大,所下的粪和口沫,又是治毒疮的圣药,行时又在旁再三呜啸,盘舞作势。二人见它追随不舍,加以用处颇多,便带了来。
唐阿妹自负所养毒蛇猛恶奇毒,对方虽是内行,擒蛇圣手也无用处,如以别的龟蛇毒物来斗,更是送死,所以气焰甚高。因那蛇头如铲,名为麻姑铲,又叫青罡鞭,遇敌时,在地上微一盘旋,把方铲怪头左右一摆,便和箭一般朝人头颈间窜去,一口咬定便自不放,非把人血吸完或是同场另有敌人未死,决不松口。奇毒无比,只被咬中,见血万无生理。尤厉害是,从头到尾,在当中脊背一行倒钩、两腹逆鳞之外,另还隐有无数可以随意起伏的倒须钩刺。身在空中,能够上下横直转侧。对方身法任多灵巧,即便闪开头颈要害,也必被它横身扬尾横击侧绕,略被沾上便即缠紧,力大异常,多坚壮的牛虎,俱可勒缠为两段,身坚如铁,刀斧所不能伤。照例见敌即扑,绝不迟延,况当发怒外挣之际。
唐阿妹当它出时,势子必较平日还要猛烈,蛇一落地,便即迅速闪开一旁,以防钩挂衣服,挡毒蛇去势。一心还想看那毒蛇坚缠秃丐,咬颈吸血,满地打滚的活剧。不曾想那蛇并不似往日怒极发威时,下半身还未落到地上,前身才一着地,瞥见敌人,身子一翻,头便高昂腾起,全身似箭一般迎面窜去。自从腰间鱼皮软袋内往下一滑,落到地上,只把蛇头昂起尺许,柱在地上,以下蛇身旋风般连打几个圆圈,便做一盘蟠在地上。
虽也目射凶光,嘘嘘乱叫,看那神情,分明有些怯敌。目光所注也与往常不同,只注定敌人蹲伏之处,并非颈间致命所在,好似另有厉害仇敌,志不在此。再往对面秃阿七一看,依然蹲伏在彼,两只鬼眼半睁半闭,背上斜插的仍似兵刃一类死物,毫无动弹。细看脚底,并无异状,心中好生奇怪,不知敌人闹什么把戏。见蛇作势,盘踞昂立,久不前进,忍不住照着往日驱蛇出斗惯例,吹了两声哨子,口中连喊:“阿青快上!”那蛇只管两腮乱鼓,状似忿怒已极,一任主人催迫,全不理会。
唐阿妹见状,觉着吹了一阵大气,蛇放出来却是这样无用,面子难堪,一时心中有气,便将那戴有皮套的手朝蛇头颈间拍去。本意催它出斗,谁知那蛇心有畏忌,竟不敢先发,依然不动。唐阿妹越发有气,竟用平日制蛇之法,施展辣手迫使上前。刚想伸手去捏蛇的七寸,那蛇似早防到有此一着,猛朝主人发威,身子一躬,昂首直上,大有情急反噬之势。唐阿妹做梦也未想到,豢养教练多年的灵物会有这一着!事起仓促,骤不及防,蛇的功力又是与年俱进,此时如真犯性,事前没有准备,还真无法制它。吓得喊声“不好”,慌不迭往侧窜去。总算那蛇还念主人恩义,只怪不该逼它送死,又要防范面前敌人,一吓退便即收势,没有追逐。
趁早把命拿来,还许保得一具尸首。”
唐阿妹怒火攻心,如何肯信!仍自怒喝:“秃狗!只凭口舌发狂,有什用处!是好的,和我青王神一,斗,我便服你。双方都有不少高朋贵友,没的耽误别人工夫。”秃阿七哈哈笑道:“秃老爷弄死这条臭泥鳅,何须亲自下手?你既只有这点家私,那就快了。”说罢,手往裆中一拍,说道:“小乖乖不要急,这会该出去了。那穿花衣服的不是好人,莫要放他逃走。”说时,金线阿泉、黄阿六二人已各占了上风。一个用重手法将敌人打伤。一个和敌人连比各种技能,俱占胜着;中间敌人放出毒物,吃黄阿六用气功将毒物双眼打瞎,跟着一劈空掌砍死,因看在敌人师父分上,未肯将自己所养三眼神涂放出。借比兵刃为由,暗中连点了两次。敌人见他手下留情,不便再行恋战,只得交代几句过场,带愧下台,连原座都未回便自走去。晃眼之间,蔡党三人出场,倒有两人先行惨败。
唐阿妹见状心正发慌,不是意思,忽听敌人口风忽转,竟似身边也藏有活物,猛想起今日毒蛇怯敌之状,料知来者不善。心中一惊,不愿再看别人,忙定睛往前注视时,只见秃阿七说完并未起立,只将那件长大破旧的衣衫前摆往上微撩,跟着一声极难听的鬼啼,由衣服底下窜出一个怪物来。
那怪物通身红紫密鳞,似蛇非蛇,身长才只三尺。一个扁头,宽约一二寸。嘴如蛤蟆,上下利齿之外,唇边另有两个钩钳频频开合。合起来,阔口恰好封住,浑成一体;开时,两钳对分,口张处便有一根如意头的黑长信子,箭一般突伸出来,开合吞吐之间迅速异常。前额生着三只碧绿怪眼,自颈至腹,前半尺许身子扁平,两边各有一列短足,极似蜈蚣形相,看去十分刚劲有力。腹部一段,身更宽扁。后半身方是蛇形,越往下越细;到了尾梢,忽作两歧,可以勾转。通体萤光闪闪,神态甚是丑恶。才一出现,对面毒蛇身子盘得更紧,和饼一般,全没一点缝隙,蛇头也渐低下,只剩半尺许昂立在中,两腮起伏更急,目射凶光,注定怪物,通体都在颤动,好似又恨又怕神气。那怪物和蛇相隔只得丈许,出时一溜烟似便到了毒蛇面前,秃阿七说了句“慢点”,便即停住。
唐阿妹已知遇见克星,所说无一虚话。又见那毒蛇蓄怒畏缩之状,从未见过,有心保全,再用杀手暗算对方毒龟。惟恐毒蛇已为所制,众目之下一不听命,再和适才一样倔强反噬,丢人更大,还许为蛇所杀。心中一迟疑,对面三眼神狳想似候久不耐,三只怪眼齐射凶光,注定毒蛇一瞬不瞬,前身十二对蜈蚣脚不住摇撼,寨饵乱响,身后勾尾长鞭一起一落,打得台板叭叭山响,当中宽扁肚皮不时发威怒鼓,最粗时竟有二尺方圆,腹背密鳞本如叠瓦,也片片倒竖,有似猖立,比初见时格外威猛。那毒蛇越发呆首紧蟠,宛如僵死,全无生气。
唐阿妹情知不妙,一时情急,猛生毒计,豁出那蛇不要,口里低说:“我却不信。”
冷不防猛地口打往日收蛇入袋的暗令,将有皮套的手往下一伸,抓起蛇的七寸,照准秃阿七迎面甩去,口中方喝:“送你受用!”那蛇原是怕极对头,耳闻入袋嘘声,虽不敢动,一心还盼主人好意,许能带它逃走,所以抓起时并未倔强。及至将手一甩,那毒蛇本是灵物,动作之时又急又猛,见主人一甩,想似知道心存叵测,要借它一命去害敌人,急怒恨毒,在空中一挺,那条长七八尺、铁鞭一样的身于,立即猛舒开来。唐阿妹原想自己下手极快,骤出人蛇双方意料,将蛇甩出,只敌人身子一被蛇挨近,便无幸理。哪知他快,蛇势更快,惊悸忘魂之下,恨主人绝情,猛发暴怒,随手才甩出去,身子一挺一顺,后单身往横里一扫,势疾如电。唐阿妹见一尾鞭扫到,方觉不妙,想要纵开,已自无及,竟被尾梢扫中腰际,当时痛彻心肺,方怪叫得一声,上衣已被蛇身逆鳞倒刺钩住,就势前身凌空,猛缩回来,方欲反噬主人泄愤。
地上三眼神徐更是目锐势猛,心思灵巧,善通人意,尤其那左右两排蜈蚣脚,爪上有蹼,走伏时看不出来,纵起时张开,比鹅掌还宽,能够凌空招展划行。中段扁腹又能鼓气收放,具有浮空之力,随意转侧飞行,无不如意,矫捷非常。三只怪眼早把毒蛇全身注定,一半待机追扑,一半听候主人之命。一见毒蛇被人抓起,立即暴怒发威,更不再等主人发令,一声儿啼般的怪啸,照准毒蛇飞纵上去,恰也同时扑到。神徐上时,原已觑准尺寸,恰与那蛇迎个对面,势疾如电。毒蛇躲已无及,知难幸免,情急之下,不愿再反噬主人,欲向仇敌拼命,猛张毒吻,迎头便咬。说时迟,那时快!神涂的两排利爪已抱向毒蛇身上,见它张嘴来咬,简直未怎理会,分列唇边的两只钩钳倏地合拢,恰将蛇颈七寸做一圈紧紧箍住。那蛇吃这一夹,便和死了一样,张着一张血口,利齿如钉,不能合拢,一根血也似红的长信,笔直伸出口外好几寸长,也缩不回去,只将一双晶明有光的凶眼怒视仇敌,下半身钩住主人衣服未放,中半身连连颤动,好似痛极神情。
那时神狳唇边钩钳依然紧嵌蛇颈未放。蛇口仍是开张,红信突伸,也未缩回。双方一到地上,神狳便把腹部贴地,前半身抱蛇的上半身,面对着面直竖起来,那蛇要害吃仇敌紧紧夹住,威力大逊,强奋余力,两尾对绞以后,愈成强弩之末,形态虽仍猛恶,身已任凭摆布,除上下受制,痛极皮鳞乱颤外,更无反抗之力。神狳动作极快,两排利爪刚紧抱蛇身举起,阔口开处,口中长信电也似射出,舌尖如意头便将蛇的信子裹住,吮咂有声,一直往前卷去,直向蛇口伸入,蛇信也随着消化。只见那蛇始而疼得喉中吁吁惨呼,两眼突鼓,似要冒出火来,等信子被神徐长信消尽,伸入喉间,便不再有声息颤动。神狳两钳忽舒,扁头往前一探,猛张大口,将蛇连头咬紧,通没丝毫缝隙,跟着扁肚一鼓一收,似在往里猛吸。眼看毒蛇那么强健的长身,由头自尾逐渐收缩,好似内里血肉俱被神狳吸去一般。似这样约有四五次,神徐两排蜈蚣脚爪本来紧抱蛇身,忽往左右一分,三眼怒凸,胸腹一鼓一收之际,只听声如裂帛,嘶的一响,跟着波的一声爆响,同时蛇尾甩处,那毒蛇便被甩起,笔也似直搭向台板之上。神狳扁头再往起一扬,那蛇便似蜕脱一般,做一条线,自颈以下直裂到尾,蛇的内身骨脱皮而出,甩将起来,内中血肉已被吸尽,一丝不见,只是一串蛇骨,势如长蛇归洞,往神徐阔扁大口里投去。
狳口外两只钩钳相助拨入,舞动如飞,晃眼全尽。神狳怪口一合,两钳交叉,将阔唇封闭,嘴嚼有声,口腮略微鼓动,便自咽下,台上只剩了一张蛇皮。
神徐闻言,方始将头垂下,仍吐长信搭向唐阿妹的伤口。这发话人正是黄阿六。说时,阿七见神狳将头昂起,喊声“不好”,相继纵到,朝那人喝道:“你在在蔡乌龟门下,怎也不知轻重利害!死人毒没收去,谁敢沾身,休想活命!我养这小玩意比人还灵。
休看你这把切菜刀快,不信你斫一下试试,看能伤它点皮不能?无故找死,何苦来呢?”
那人也是广帮恶丐中二路人物,奉了蔡乌龟之命,率领十余名同党,专任救护受伤徒党,抬回死尸,人最粗鲁,先见另一同党受了重伤,跟着唐阿妹受伤倒地,也不知他死活。
因知对方劲敌,忙率另外三人分头抢上台来救护。看出唐阿妹已死,本就愤急,又见神徐张口吐信搭向死人身上,误以为要对死人加害,吸他血肉,越发有气。照规矩,一场斗过,双方便须发话另议,似此恶物,无人能敌,便须另外换人,此时双方全未吐口,本不应动手,自恃身有宝刀,想为唐阿妹报仇,抓着伤害死人犯规的错,就势一刀将神狳除去。不料话未出口,两个强敌先后纵到,话又极为难听,益发火上添油,大怒道:
“唐师哥自不小心,误被毒龟弄死。我不信这东西能吃我这一刀。你这秃狗崽,吹这大气作什么!”
秃阿七笑道:“你不信么?这个容易,我不值与你计较。现时死人毒已吸尽,叫你那同伴先把尸首搭走,就让你斫两刀试试。”随喊:“小乖过来,这厮不信你皮骨硬,让他斫一刀试试,不许还手!”那神狳刚把死人的毒用口吸完,闻言竟似懂得人话,走了过来。那人见状,料知不假,一则心仍有些犯惑,又想自己刀快,许能斫死,即或不伤,此非真比,至多被他轻笑,也无大害,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便命同党去抬死尸,心想:此刀能够斫铁立碎,何况自己这把子力气,断无不伤之理!当时心气一壮,喝道:
就在这动念瞬息,刀还未及收回的当儿,猛觉手上一震,瞥见狳腹往外一鼓,力大异常。一人一狳,去势来势俱是极猛。那人骤不及防,连人带刀被震弹出好几步,身子一歪几乎跌倒台上,幸是武功还有根底,自知危急,于理又亏,慌不迭略稳身形,便往台下纵去。逃时还想顾颜面,口刚说得一句“改日再见”,猛又觉背上一股极劲的热气吹到,人已往下纵落,回头一看,阿七正在台口戟指说道:“这事便不怨我们。我弟兄养这玩意虽是凶毒,无故决不伤人。适才容他斫了一刀,乃是言明在先。有我弟兄的话,自然它不敢动。就不服气,也该对我们说好再行下手,不应突起暗算。如非我们强行止住,休想活命。现这人虽未为神狳所伤,但是狳口丹毒已然喷出。我们事前不知,无法拦阻,中毒深浅与否也不知道,只好由他去了。现在头场已然见了胜负。还是我三人告退,另换别位再上;还是蔡团头再派人出场,仍由我三人奉陪,悉随尊便。”
说时,蔡乌龟见头场三人全都惨败,非死即伤,无一获胜,还有一人溜走,众目之下,早已羞愧难当,怒火中烧,不可遏止,有心想把所有妖僧妖道一齐请上场去,各施法术飞剑,杀他一个落花流水,无如花四姑虽然报应临头,转眼身败名裂,人亡家破,到底年老成精,饶有眼力,看出前头不像好兆。明知势成骑虎,欲罢不能,心中仍想谨慎从事,相机而行,以备事完留一退身之路。借着贵客临场格外礼敬,自己所约不算,连蔡党所约妖人都一齐请向正面主台之上,拿定主意,一个对一个,一场接一场,不令群殴混杀,全按上等行规,除了双方主体,未动手的人皆可不算仇敌。胜固快心荣耀,万一全数惨败,或是看出不行,也可收风,作为自己不服出头,向对方另讨过节,重订时限地方,二次再行比斗。这样做法,人虽丢定,却不至于累及身家,一败涂地。在座妖人,早吃稳住,借口:“身是主人,不能不照江湖规矩行事。尤其诸位神僧真人大名鼎鼎,更不可露小家子气。一见不胜,便即逞强出头,胜了也不光辉。务须说话算数,免使敌人轻视笑话。反正有诸位神僧仙长在场,万无不胜之理。出去越晚越有话说,也越威风。”因花四姑利口,善于酬应,礼数款待又极优厚,无不投其所好,来客人人尽欢。这伙妖僧妖道全被笼络,谁也不好意思不听她话。蔡党惨败,正面台上竟无~人越众出动。
跟着纵下三人。阿泉等三人一听话里有因,便往台下纵落,回往西台而去。
蔡乌龟见众仇人退走,方要发作,因定有例,话不好说,并且神徐厉害,胜败难知,心想换人也好,且捞回一场再说。话到口边,又复忍住,心还以为对方换出的人不能都养有毒物,崔、汪、何三人有名狠手,当不再败。哪知对方二次出场的俱是丐仙门下高弟,一个比一个厉害。内有丐仙吕暄最初所收六个高徒中的两个,一是在永康方岩和黑摩勒恶斗的断臂丐范显,一个是阴阳脸子邹阿洪,还有一个美少年,便是丐仙最末一个收来备传衣钵的卞莫邪,比阿泉,阿六、阿七等前上场三人,本领只在以上不在以下。
尤其卞莫邪,不仅内外功都有极深造诣,井还精干剑术。偏这三人,范显是在南疆多年,邹阿洪近十多年随师卖药,不喜生事,卞莫邪形迹更是韬晦,一干蔡党均未见过。就花四姑门下党羽,也只少数听人说过,知道名头,见到过的人极少。
蔡乌龟见对方三人,两个奇形怪状的花子,一个寒士打扮的英俊少年。上台以前,只同去正面台下,朝那麻袋上坐的几个老花子略微躬身,打个招呼便自回去,对于两台上那多有名人物,连正眼也未看,神情较前三人更做。虽料劲敌,浙帮中无此人物,无如自己所派也非全是本门,并且一较真更显己软。心还在想:凭二次出场这三人个个好手,只对方不再放出像方才一样的怪物,不论比哪一样,均不至于落个下风,怎么也捞点面子回来。正自寻思,恰好敌我双方同到正面台下。
蔡党三人俱是久经大敌的成名人物,因见头场三人全遭挫败,心中虽然忿恨,却不敢再存轻敌之念,早已留心。老远看见对面三人走来,当头两个步法散漫,穿着神情和阿六、阿七差不多,虽然都似城厢中积年以乞讨为生的无赖花子,一个并还断了一条臂膀,二目神光却是炯炯流射。身后少年,看似文秀,走在晴天沙土地上,脚跟后面点尘不起。这些都与常人有异。行家眼里,只要细心查看,自瞒不过去。料是劲敌,本欲抢先登台发话,脚底暗中加劲,走得颇快。不料他到,人家也到,双方成了对面。照理自己应该先到,邢党三人脚底并未见加快,双方远近相差两丈左右,步法又是一快一慢,竟没看出敌人是怎么来的,当时也未怎觉察,便同把手一摆,作形礼让。原想对方必要还礼相让,然后一同登台,哪知邢党三人大模大样,竟连理也不理,自往台上走去。
汪、陈三人面向台里,为显自己轻功,纵得又高又远。明明看见身由敌人头上飞越过去,哪知脚才点地,便听敌人身后发话。赶忙回头一看,三个敌人已在相隔不远的身后,作一字排开,面向台外。这才觉出敌人身法竟快得出奇。不用动手,即此已输了头着。众目之下,由不得愧忿交集。照规矩,又不能不容对方交代,只得守在旁边等着。
偏生发话的一个正是那邹阿洪,一张阴阳脸子,加上一件破旧半长花子衣,东补一块,西搭一片,赤着一双泥腿,连草鞋都未穿一双,本就奇形怪状,引人发笑,偏又生就一张巧嘴,说起话来又诙谐又挖苦,叫人听了急不得恼不得,明是几句照例的过场,偏加上许多作料,连敌党中人也被引得暗中好笑不置。三人强捺住气把话听完,铁剪手何文开见崔大头已气得面容更变,恐他话说不当,节外生枝,引起敌人轻视,忙把崔、汪二人手一拉,自抢向前,把几句照例过场说完。一句话不加,暗示对方贫嘴薄舌,小家子气,不值一理,随即回身。范、邹、卞三人早不客气,先占了上首。
三人见状,又是一气。崔大头忍不住忿怒,首先喝道:“你们这些鼠辈,平日里只会抢点残羹冷饭,欺软怕硬,目中无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懂什江湖礼数,和你客气,反道怕你。双方都是三人,谁愿找谁领死,就滚过来吧!”阴阳脸邹阿洪笑嘻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