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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回 绝壑耀奇辉 氛雾若云迷海色 腥香收毒物 兽虫如织赴鲸吞003(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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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秦岭三老中的娄公明偶由西崆峒经过。法镜有一爱徒申波,因乃师禁阻,未往峨眉应约,保得一命。娄公明过时,发现山谷中有一本灵草,下来采取。申波也正在附近闲立,见有外人在本山采药,又是正教中家数,想起以前诸同门被杀之事以及本门师长所受屈辱,不禁怒从心起,口出不逊,上前怒喝阻止。申波自不是娄公明的对手,晃眼便将飞剑失去。法镜等僧道三人正在洞中,闻报赶来。三人打一人,也只斗个平手,还丧了两件心爱法宝。双方连斗了二日一夜,正相持不下,恰值娄公明的同道至交、青城派剑仙五岳行者陈大真由左近空中飞过,发现有人斗剑,以众暴寡,本就不平,况又有邪正之分,这一面更是自家好友,如何能容?当即上前助战。青城派两位教主矮叟朱梅及伏魔真人姜庶创立教宗时,收徒取材甚严,门下共只十九个弟子,彼时多半成就仙业,只陈大真和裘元、虞南绮三人奉命承继道统,暂缓飞升,均是地仙一流人物,法镜等三人如何能敌?结果牛清虚见机先逃,法镜和铁帚禅师被陈、娄二人用法力禁住,着实教训了一顿,才放脱身。

法镜生平未曾受什挫折,认为奇耻大辱,当时斗敌人不过,只得忍受。自觉无颜再在西崆峒居住,两个残余徒弟又为娄公明飞剑所杀,便将门人尸首掩埋,离开西崆峒故居,另觅名山隐迹修炼。先是独自一人,辗转寻到浙江东天目深山之中,觅一荒废寺院略微兴建,隐去真名,掩了本来行藏,在内苦心修炼,立誓要寻秦岭三老等报仇。过了几年,铁帚禅师和牛清虚也寻了去。

法镜本想炼一旁门中的厉害阵法,名为玄阴灭阳仙阵。因知陈大真近虽仙去,像娄公明等一干正教中剑仙法力均高,仍是难于抵敌。除所炼阴雷外,阵中暗藏十二都天神煞。但是这种邪法最是阴毒,并还需两个能手相助。二人来得正是凑巧,当下议定,一同祭炼阵法。为防事机不密,被仇人警觉,一有失闪,全功尽弃,又在附近深山荒僻之处,与两同党各觅一个洞穴居住,将阵法分成三处祭炼。一面暗中勾结旧日同党,准备时机一到立即发难,可以一呼而集。去年便将阵法炼成,早想寻仇,终以仇敌近年功力大进,又有好些有力同道,是否一举成功,尚难拿稳,心中迟疑,未敢遽发。延到今年,忽然结识了几个隐居海外的左道之士。这些人以前全吃过峨眉、青城两派的大亏,怀仇至今,闻着敌党首要近年逐渐仙去,所余能手无多,俱思蠢动,见有人提头报复,同仇敌忾,自然一拍即合,各告奋勇,到时赶来相助。法镜等三人认为时机已熟,便无北山之会,也要赶往秦岭,上门寻仇。

这日正在盘算行期,恰值昆仑派剑仙小髯客向善的门徒夏云翔等三人,因受花四姑卑礼延请,前往相劝。刚到便遇见老少年马玄子夜闹花村。看出形势不佳,凭花四姑所约的人,决非对方敌手。对方又有几位师执在内,便斗得过也没法上场,何况未必。再见花家所约道术之士,俱是一干异教余孽,难与同流合污。自己以前欠过主人的情,急难求助,受人之托,已然到来,其势不能虎头蛇尾,袖手而去。料定花家必败,三人商议,对方能人甚多,敌是敌不过,只有代她另请两位法力高强的人相助,即便不胜,只盼打个平手,花四姑不致家败人亡,还了人情,于愿已足。但是本派长老虽与峨眉有隙,后己和好,这等局面,万不会与花四姑一气。本心是想约请两位与峨眉、青城曾有嫌怨的前辈散仙,不料行至中途被法镜看见招将下去,崆峒派虽是旁门,除纵容门人是其所短,一干长老尚知自爱,与昆仑派长老以前往还颇密,算是夏云翔的前辈师执。

夏云翔因近年本门法规颇严,此行本非得已,所请的人也拿不稳是不是肯到,一见法镜,正合心意,便把金华北山之事一说。法镜一想,正是机会,立允到时前往。只是近年久已不愿与闻人间世事,所炼阵法又大厉害,如在花村施为,必有许多凡人遭受误伤,便道:“你且先回,到时我必前往,相机行事。对方所有一干有法力的人,全交与我。底下的事,主人自去料理好了。”夏云翔只想这两僧一道是对方诸能手的仇人,既允前往,必定出手相助,也未问明法镜用意,便即回转。法镜跟着行法召集诸同党商计,觉着自己近年因知所习道法不是玄门正宗,一心报仇以外,已决计不再凭借法力伤害凡人。再者对方能手颇多,如不一网打尽,仍有后患。如欲大举,花村决非所宜。偏巧内有两个有力同党,与化名萧隐君、隐居黄山始信峰的乾坤八掌地行仙陶元曜有仇,主张自己这一面阵法既操必胜,索性明张旗鼓,把斗法地点定在黄山始信峰,图个一劳永逸。

法镜败军之将,深知敌人厉害,也颇慎重。一面分人前往觅地相待,自和两同党去往北山;一面行法点起信香,约请海外诸同党即日来会。初意花家不能抵敌对方,是为道术之士大多,只将这些人引去,自然转败为胜。自己这一面早有成竹,更可必操胜算。

哪知花家竟遭惨败,自己和诸同党也身败名裂,几乎被人一网打尽。当日说完大话,高高兴兴飞往黄山。去时还以为事出突然,陶无耀一向独居山中,偶然出入,也只一人,至多洞中有两个徒弟,行事这等机密,当无事前觉察之理。此行不特必胜,并还可以由那先去的同党,假作借地斗法为由,作出光明磊落的势派,先礼后兵。一面向陶元曜挑衅,先交上手,等自己把所有仇敌一起引往黄山,再行大举合攻。

法镜好胜心高,自来谋定而动,为防敌人讥议,这次约人虽多,那打前阵的同党只得三人,均与陶元曜无仇,早在前半日起身。那有仇的两个和一干有力同党,俱在后面陆续赶去。一面相机行事,或是接应先去两人,一面分成四五路,带了应用法物,先将地势占好,暗中布置埋伏停当,以便自己到后,只将所炼旗门一施展,立可发难。预计先后赶去的人必已动手,先占上风,甚或将陶元曜困住。哪知行近黄山一看,始信峰上下静悄悄的,不见一点杀气。自己这面已早有多人到来,并还来有两个徒弟,似此情形大出意料之外。如说敌人已被消灭,峰顶应有多人仁立守候,或是迎将上来报信,不应如此清静。

心方奇怪,忽听雷声殷殷,细一注视,原来天都峰那一面已被云雾遮满,只剩峰尖现露在外,云涛弥漫、一片混茫之下,隐隐烟光浮动,雷声颇烈。尤怪的是始信峰那么清静,转似敌人那面占了上风,好生惊疑,连忙赶去。见下面云雾太密,剑光宝光挟着无数雷火,纵横交织,难于透视。匆匆未暇仔细查看,以为黄山云海常有的事。那云起自峰上,敌我双方是在峰脚,各用剑光法宝相持苦斗,人在云下,并未飞起。心想这云遮蔽目光,无论何方,驱散均易,为何任其浮蔽上空?难道双方斗势激烈,连驱散云雾这点闲空都没有么?

念头一转,未容深思,人已飞近。为想观看双方斗法详情,先把口一张,一股真气朝云中吹去,那密压压的云层立被吹穿了一个大洞。接着又使驱云之法,待将满空云雾散尽时,不料那云暗有敌人法力禁制,与寻常不同。云层厚密而又坚凝,上层虽被吹穿一洞,并未直透到底。法镜由远处飞来,没看清下面情景,敌人对他却已警觉,云隙才现,立由下面云影中飞起一团淡黄色云光。法镜犹幸久经大敌,一眼瞥见,便知有人暗算,赶忙纵身退避。无如来势特急,其速如电,那黄色云光又是件极厉害神奇的法宝,饶是逃遁神速,也自无及。云光才一照面,便似正月里火花一般,当空爆炸,化作朵朵金花散裂开来,一窝蜂般打到,沾身之后,化成无数针芒,直穿皮肉。法镜已然遁出圈外,觉着左肩臂腿等处微微一痛,仿佛有针刺人情景,知道不妙,慌不迭运用玄功将真气闭住,使肌肉坚硬如铁,以免深入,并防匆促无知,中了法宝之毒,一面随手扬处,发出一大团赤阴阴的雷火,朝旁打去。那黄色云光每发只是一次,遇物即炸。双方势均猛烈,立随雷火一同爆散,化为无数金花红星,飞扬满空,晃眼没入云涛之中,无影无迹。

法镜未见到一个敌人,身上先负着好些伤,还不知法宝来历,当时又急又怒,不暇飞降,咬牙切齿退向一旁。伤处只是针尖般大一个个的小孔,微有一丝紫黑色血水渗出,觉着又痒又疼,又麻又胀,所中之物已随血水化去,知是毒物所炼。幸喜防御得早,将气血毛孔闭塞,未使深入,如易一人,创重还不止此。心虽忿极,但是毒质已然人体,其势不可听其自然,必须当时去净。偏生全身的伤共有十好几处,甚为零星。没奈何,只得强忍仇恨,运用真气,依次将其一一吸出。这一来自然耽延了些时候,秦岭三老、丐仙吕瑄、李镇川、马玄子以及樊、简诸仙已然赶到,敌人那面声势大盛,威力更增。

法镜这里尚在一旁用法力去毒,不曾知悉那同来的一僧一道已遭惨败。原来他二人先因法镜心急,遁光较速,稍微落后了些。一见云隙下面有黄色云光突然冒起,化为金花,四散爆射。法镜随手发出一雷,立往附近山谷中遁去,便知此宝厉害,忙纵遁光先行避退。正待施展法宝抵御时,满空金花已与雷火同灭。二人功力虽比法镜稍差,但各炼有不少法宝,觉出敌人此宝全以冷不防出手伤人,只要事前防备,便可无害。又看出下面敌势颇为强盛,准知法镜骤中暗算,无什大碍,便不以为意,欲往下面助战,先给敌人一个厉害,等法镜来了再施所炼阵法。二人都是一样心意,不约而同,各用飞剑法宝护身,意欲冲云直下。

就在这略一停顿,退而复进之际,忽见脚底密云似开了锅的沸水一般,往四外滚滚飞散,晃眼都净。同时目光到处,下面飞起三道遁光,正是敌人想要飞走;另外云层下面还有两道遁光,正由峰前战场上往峰腰山洞内退去;先来的一些同伴已有四五人尸横地上,剩下八九人正纵遁光追将上来。二人见状,又惊又怒,铁帚禅师在前,首先扬起生平不轻使用的异宝三光帚,待要往外甩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双方对面瞬息之间,猛由对面遁光中发出一片红霞,先将三光帚的宝光闭住。铁帚禅师心方一惊,知道不妙,觉出彩霞力大异常,惟恐手中法宝有失,赶即退避。身后牛清虚匆卒之间不知就里,更是冒失,一眼瞥见敌人飞上,自己人多在后紧追,也没看这下面胜败情势,误以为敌人众寡不支,力竭败逃,随同妖僧三光帚挥动,忙把飞刀飞上前去阻挡。刀光刚一脱手,便吃迎头两道白如银电、长只数尺的光华接住,略一掣动便吃绞紧。敌人也未停顿,竟自带了同飞。

铁帚禅师已然知机,收回法宝,纵遁光退向一旁。牛清虚骤出不意,觉着飞刀一紧,被敌人剑光裹住,收不回来。心自不舍,一面运用全力回收,一面又想另施法宝取胜。

牛清虚先见金花消散甚速,未免有些轻敌,对方来势又极神速,黄云所带金花飞针既细且密,得隙即入;尽管身上还有一道刀光防护,但并不周密,又不合以身外刀光去挡,竟吃打中了一大片。当时疼痒交加,方始惊慌,不敢恋战,连忙闭气遁退;先发的飞刀已吃敌人银光裹走,往始信峰那面飞去。牛清虚一时疏忽,被由刀光隙里散扑过来的飞针打中了好些,伤处比法镜多了不止一倍,有的还中在脸上,侥幸不曾伤了双目。医伤去毒要紧,只得咬牙忍痛,追随法镜飞去。

铁帚禅师虽未受伤,见此情形,一则敌忾心盛,因牛清虚是一双飞刀,恐被敌人夺去一口;二则见后面追的几个俱是同党中的能手,内并有两个外人,三人同来,一照面便败了两个,若就此退避,情面难堪。二次又由斜刺里追截上去,还未与敌人遁光相接,忽听远远有极轻微的破空之声。循声一看,乃是十余道敌党遁光,由适才金华来路破空飞来,宛如星飞电掣,目光到处,便自相继飞近。忙将身剑合一,迎上前去。猛见剑光丛中红光一亮,随听震天价一声大震,一道霹雳挟着千重雷火,由斜对面往后追的几个同党打去。当时便见自己这面遁光散乱,打落了两人下去。那一震之威,委实厉害非常。

身还在侧,不曾首当其冲,也被震撼得连闪两闪,暗忖:敌人如此厉害,刚一交手便自吃亏,就算所约能手尽来,又预先炼有阵法,也未必能占上风。

方自胆寒吃惊,猛又听东南方天空中异声大作,十分凄厉。抬头一看,一片乌云电也似疾飞驰而至,认出是法镜所约能手之一南海小神山散仙鱼象。知道此人法术高强,又与正教中剑仙有仇,是个极有力的帮手,胆方一壮,同时左侧山谷中又飞起十多团赤阴阴的雷火。原来法镜没想到当日陶元曜洞中会有几个高人在彼,先来同党恰巧相遇,早就吃了大亏。到时不合自不小心,又受挫折,只顾忙着医伤,以为随来还有两个膀臂,自己没顾得下去接应。为想看清情势,一网打尽,又未将所炼阵法先行施为。就这一会工夫,金华敌党全数赶到,与陶元曜等敌人两下夹攻。上来先遭了一场惨败,容到伤毒刚刚去净,见牛清虚也受伤落下。正待助他医好了伤,同去报仇,忽听破空之声有异,接着迅雷大震,才知敌人势盛。不暇再顾牛清虚,忙即飞起,同党和门人已有数名受伤坠落,不禁急怒攻心。一面发出连珠雷火,一面取出旗门施展阵法,鱼象也自飞到。方欲合力下手,与敌人拼个死活存亡时,晃眼之间,先飞走的敌人已与北山赶来诸敌会合,又是一道震天价的霹雳自对面发出,与那十数团雷火一撞,连声大震。只见地撼峰摇,山石惊飞,满空雷火,弥漫纷飞。敌人已掉转遁光,往始信峰飞去。

法镜乃崆峒派中能手,本就怀仇多年,处心积虑,立意报复来。加以才一上场便为仇敌所伤,又伤亡了几个同党,益发仇深恨重,恨不能把所有法力全使出来,将仇敌消灭净尽,才能消忿,故此开场情势十分猛恶。那阵法早经炼就,飞行又快,发动异常神速。众同党领了旗门,连同法镜的中央主位,共是六座旗门。晃眼工夫,便各按去向方位,分别在当空立定,将旗门往下一撒。先只是一片烟光,略闪即隐。法镜见旗门列好,将手一扬,一声迅雷过处,环绕始信、天都二峰的五个方位上,半悬空中突然各涌现出一座大旗门,高约数十百丈,上出峰头只十余丈,植立五色烟云之中,全阵地共占有十里以上方圆。旗门现后,法镜随又手掐灵诀,如法施为。手指处,各旗门上烟云暴涌,五色光华接连闪动,晃眼烟光布散开来,弥漫当空,宛如一片极大的五色烟幕,将两座峰头团团罩住,但离峰头甚高,却未下压。

法镜紧跟着由怀中取出一面上悬金镜的小幡,朝五座旗门上一阵展动,同时左手扬处又是一声雷震。幡顶金镜突放出一片昏惨惨的乌光,照向五方旗门之上。镜光到处,只闪得两闪,旗门倏地隐去。等五座旗门相继隐去,先前烟光全都无迹,阵地以外仍和平常一样,天色只在先现旗门的界限以内,昏蒙蒙,下雾也似,峰外景物全被遮没,什么也看不见。法镜手中小幡已然脱手飞起,植立在阵中心主位之上,即化一幢乌云涌住。

法镜同了一干党羽便立在镜的下面,立处略微靠后一些,每当镜光转向前面,人便隐去。

似此昏沉景象,一干妖僧妖道又是时隐时现,出没无常,越显得阴森愁惨,若有鬼气。

法镜先疑敌人以退为进,故意避入洞中,待机而动,突然发难,布阵之时颇存戒心。

一面严加防范,并令诸同党暗中戒备,甚是谨畏。及见阵已布就,并无丝毫阻滞,心气不禁为之一壮。又料敌人知道此阵厉害,不是对手,不得已闭门暂保,意欲易攻为守,以待外援。暗忖:此阵本极神妙,自己为了敌人法力甚高,不是庸手,并在阵中藏有十二都天神煞。休说敌人,便将这两座山峰一齐毁灭也非难事。此来攻阵,固是送死,便是敌人闭门不出,洞外设有禁制或是法宝防御,也禁不住阴雷攻打和煞焰神火长久祭炼。

此时我且容你苟活些时,等一切施为俱已停当,罗网周密,教你知道厉害!心中打着如意算盘,一面暗中行法,欲俟十二都天神煞埋伏停当,立即发动阴雷煞火攻山,准备连峰带敌一齐化为劫灰。

这前后经过,已是三个时辰过去。法镜先前怒火头上,只见金华北山诸敌赶来,匆匆遥望,既未看清人数,又值忙于布阵,仇敌方面许久未动,渐渐志得意满,一心想使敌到全灭,毫未留意阵外去。不料正在阵中施为,都天神煞刚刚设好,待要向敌厉声挑战之际,忽听空中一声大喝,随见一道红光彩雾拥着一人冲入阵来。法镜巴不得此时有人攻阵,施展他阵法威力,又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立阵以后的第一次来敌,必须先给仇敌看个榜样。匆促之间未暇寻思,来人又在极浓烈的光雾环绕之中,看不真切,照着来时行径声势,分明是个强仇大敌。不问青红皂白,忙将阵法转动,放敌人网。第一次出手便施全力。一面催动阵法,一面施展十二都天神煞,手指处,当空宝镜首散出百丈乌光惨雾,将来人罩住,同时五座旗门一齐涌现,阴雷似雹雨一般打到。镜光照处,红色光雾立即消散,光中人影随同坠落。无数阴雷再往下打,来人立被震成粉碎。法镜因在主持阵法,没想到来人会虎头蛇尾,死得如此容易,并未看清敌人形貌。

铁帚禅师虽与法镜一路,因为上来受挫,看出敌人并非易与,始终存有戒心。这时因牛清虚自为敌人法宝所伤,遁入左近山谷之中,不曾随来,此时阵已布好,仍未见到,自己人均有法镜所给灵符,可以出入无阻,牛清虚和自己并还是随同炼法之人,万无被阻在外之理。他法力固不如法镜,似此寻常伤势,不碍大体,有了这些时的医治,早该到来,虽然所去山谷恰巧偏在天都左侧,不在阵地以内,这里布阵也断无不见之理。按说应该早来,为何阵已布好,人还没有见到?心中好生奇怪,但仍以为两峰敌人俱已入洞,并未见出,那山谷地势隐僻,仇敌事前想不到会有人入内医伤,早早派人埋伏在彼。

无如布阵正在紧要的当儿,自身所掌旗门又是最重要的一面,急切间不能分身。及见法镜都天神煞已将布好,牛清虚人还未到,心正悬念,忽见红光冲人,有人攻阵,虽也和法镜一样认定来了强敌,可是心有所注,又不似法镜正以全力应敌,处于旁观地位,红光一散,瞥见落下一个道人,甚是眼熟,不禁大惊。当时五门上阴雷已朝来人集中打下,满空满地,碧阴阴雷火横飞,形势酷烈异常,除了中央主持人,万难阻止。情急万分之下,一面大声疾呼:“是牛道兄!”同时人便急飞过去。

牛清虚人已化为灰烬了,法镜尚未觉察,见铁帚禅师忽离守地,于雷火光中急飞过来,心方惊疑,未容喝问,猛又听空中喝:“老秃驴!你这阵法果然厉害。且教你先发一个利市,如何?”语声未歇,随瞥见一道红线般的电光射向始信峰上,落地现出一个瘦小枯干、状如雷公的道装少年。法镜见状,已知中了敌人算计,再听铁帚禅师满面悲愤飞来,大喝:“红光中人是牛道兄,我们中了敌人借刀杀人诡计!”不禁又急又痛,愧忿交加之下,怒火如焚,不等双方话完,把镜光一转,照向对峰上,咬牙切齿,两掌往外一扬,随手大片阴雷碧焰朝那少年照直打去。只见对峰洞外起了一片云烟,就在这神光离合之间,洞门倏地大开,少年业已飞入,所发阴雷也似雹雨一般打到。洞口内忽飞出一蓬光霞,那大片阴雷正与迎面,纷纷爆裂,化为云烟四散,洞口随又隐去,光霞散布开来,仿佛在洞外加上一层彩绢,看似一片轻烟,一任万千阴雷连连攻打,震撼得山摇地动,兀自不能损伤分毫。

法镜最伤心是牛清虚惨死,不特同道至交,并还去了一条膀臂。当时恨如切骨,怒火难消,一面发动阴雷攻山,与众同党一齐厉声喝骂;一面发挥威力。因天都峰一面为防敌人诡谋,不能移动,便把前左右三面旗门移动,齐往始信峰紧逼上去。这一来,变作四面阴雷齐注一处。始信峰上半齐被猛烈雷火包围,远望活似一座碧绿火山。空中妖烟邪雾跟着压下,眼看相去峰顶不过丈许,忽见洞又出现,一片烟光明灭闪变,飞出一个身材瘦小的道装老者。法镜定睛一看,正是秦岭三老中的娄公明,只把手掌往上一扬,口中骂了句:“老秃驴!我看完老友,再寻你算账!”说罢,忽又隐去。洞外光霞随似一座穹顶蓬起将烟雾挡住。先前老松树上蹲伏的一只老苍猿始终不曾离开原处。雷火只管猛恶,因那松树斜生洞壁之下,外有轻云彩光阻隔,苍猿并未受伤,也无惧色。

娄公明一出,苍猿手指前面叫了几声。法镜仇人相见,正在眼红,及听苍猿一叫,这才看出猿爪上持有五寸多长一面铁牌,牌上光华隐隐,若有华云流走。再定睛仔细一看,竟是越看越深,知是一件具有威力妙用的法宝。暗付:峨眉、青城两派敌人,昔年曾在紫云宫。幻波他连同元江取宝、三次金蛛吸金船,得有不少古仙人遗留的至宝奇珍。

在雷火横飞之下,安然自若,毫无惧色。自己也实疏忽,明见此猿先就伏身松上,不合轻看,只顾观察敌人动静,没有留意到它。那洞外光霞突涌,先并未见敌人现身施为,只老猿独在洞外,没看出那面铁牌与洞外光霞有无关联,洞中敌党不在少数,何以独派老猿在外守候?越想越觉可疑,暗中便留了意。

这时,雷火攻打已有半个时辰,休说将洞震塌,连峰上草木也未损伤分毫。那光霞只是两三层轻纱也似,淡蒙蒙护住全峰,既未见长也未见消。苍猿好似防人知它手中有宝,先前现露出于无心,老是用另一手掩住,目光注定对阵,不时又叫啸两声,大有鄙夷之相。如换旁人,既看出猿手有宝,早已突出不意飞身往夺。法镜终是久经大敌的人物,心虽不免觊觎,因老猿、娄公明又是现而忽隐,神态暇逸,大有举重若轻之势,因此未肯造次。时久无功,愤极之下,方欲移动十二都天神煞,改由峰脚进攻,将始信峰整个揭去,猛又见对峰烟光涌动中,先前计杀牛清虚的道装少年飞将出来,似见阴雷攻打大急,有了惧意,在烟光中微一停顿。同时苍猿忽由松隙里将那铁牌扬起,立有一股极淡薄的青气射向光霞之外。青气射处,阴雷便被冲开了一个小弄,跟着烟光微一分合,少年已由雷火当中冲了出去,随手扬处,发出大片霹雳红光,一声长啸,疾若闪电,冲开上空阵网烟雾,破空飞去。那四外防守的妖党见有敌人冲阵而出,赶即催动阵法、包围上来。人已凌霄飞去。想起先前牛清虚惨死,空自咬牙切齿不提。

满拟一到准将苍猿杀死,就手夺宝攻山,即或洞攻不开,苍猿也必无幸免。飞遁神速,相隔又近,晃眼即至。眼看身在煞气潜伏之中,已然冲人敌人光霞层内,并无阻隔,手中苦炼多年而成的那面宝镜,已然照向松梢苍猿身上。照说苍猿生死已在掌握,只一弹指之间便可了账。哪知所隐煞光正要放出,制猿于死,就在瞬息之间,猛觉手心微震,苍猿并未晕死,目光仍注别处,看神情好似毫未警觉,可是所持铁牌忽然下垂,正与自己迎面,立有青蒙蒙一股宝气直射过来。手心一震之后,遁光便似有了阻力,心中一惊,猛又觉手中运用神煞的宝镜似被什真力吸住,进退艰难,跟着便连连震撼起来。

这时,煞光已然发射出去,吃那青气接住,方暗道一声“不好”,忽听洞中有人大喝道:“老秃驴!只管在此探头探脑作什?你数限将到,且进洞来,先支给你一杯倒头酒吃如何?”法镜一看,洞口烟光变灭间,秦岭三老中的娄公明二次出现,和先前一样,并未持有法宝飞剑,只手里多了一个尺许长的大红葫芦。同时觉着四外光霞齐向身上紧逼过来,平添了无限力量。那四外雨雹一般的阴雷依旧原样,被其隔断在外,分毫未被打进。暗忖:敌人封锁峰洞的神光,适才曾被十二都天神煞光冲开一条光弄,并非幻景。

如是禁法已被破去,如是法宝也必毁伤,怎会晃眼之间现出这等景相?心中奇怪,断定上了敌人的当。正想收法抽身,冲出光网以外,再作计较。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娄公明二次出现,四外光霞威力暴涨,法镜微一惊顾寻思之际,忽觉手中宝镜光芒遽掩,隐闻爆音甚密,起自镜中,苍猿铁牌青气吸力加大了好多倍,宝镜被它越吸越紧,震撼甚急,几乎把握不住。法镜为炼十二都天神煞,曾对此镜用了多年心力,自是不舍,又见娄公明虽然二次出现,劲敌当前,说完了话,仍立洞口,笑嘻嘻并未出手来攻。百忙中定睛往镜中一看,那股青气已然冲人镜内,青光煞气交混中,隐隐有无数金星正在纷纷爆散。知道镜中都天神煞已为大乙乾罡真气所克,如不见机,晃眼之间就要炸成粉碎。心中痛惜万分,情急之下,自恃法力高强,虽陷重围,不致冲不出去,恶狠狠注视苍猿,把牙一挫,正待运用玄功,施展全力将青气挣脱,冲出光围外去,就势再给苍猿一下毒手,稍出胸中恶气。

你自有眼无珠,此是当年幻波池镇山九宝之一的如意五云锦,岂是邪教中的这类阴雷所能攻破?苍猿手持铁牌,你眼浅皮薄没见识过,自不认得,但那乾天太乙青罡真气总该明白。此宝比峨眉天遁镜不在以下,你所炼十二都天神煞本来就不到家,如何能与本命克星相对?现时煞光已为真气所制,弹指化成灰烬。我们此次虽想借你的手,将一千左道余孽全数消灭,但念在你以前虽出旁门,尚无大恶,近年匿迹荒山,颇知敛迹,只管数限将终,却不愿使你形神俱灭,为此给你一线生机,未下毒手。你这面破镜子藏有凶邪煞光,下贱阴毒,却是容它不得!如若见机急速舍镜退去,尚可苟免一死;如不服气,尽可多召同类前来报仇。再如迟延,你连人带镜齐化灰烟,即便我们不为己甚,放你元神逃走,真气也必受了重伤,再去转世重修,不知要炼多少年才能复原。好话说完,听否在你,时机瞬息,稍纵即逝,悔恨无及了!”说时,法镜所持金镜爆音越发猛而且急,密如串珠。情知不是路,无如生来好胜,就此舍宝一走,众目之下委实难堪。

刚一迟疑,娄公明倏地双眉微耸,手指苍猿道:“这老秃驴不知好歹香臭,懒得和他多说。他们还等我喝酒去呢。照你主人交派,就下手吧。”苍猿闻言,一,声长啸,倏地由松梢上立起,往左近崖石上纵去,手中铁牌与法镜手持金镜几乎连成一体,吸得紧紧。苍猿这里一纵,法镜便觉身子随同一歪,连镜带人一齐受了震撼。照着娄公明所说语气,自知再不见机速退,必无幸理。万般无奈,咬牙切齿把心一横,准备二次运用玄功,施展全力再试一下。如能强行挣脱,或是将敌人真气切断更好,不然便拼舍此宝,再打报仇主意。好在所约能手甚多,法力无不高强,至多变了初计,豁出全阵被仇敌破去,有这多同道至交相助,报仇雪恨也非无望。

心中寻思,一面正运玄功往回猛挣,一面取出轻不使用的镇山之宝伏伽神刀,待要与敌人一拼时,猛瞥见苍猿瞪着两只金睛大眼怒视自己,又是一声长啸,跟着一手扬起那面铁牌,另一手伸向牌后,似在背面上按了一下。牌上忽有弹丸般大一红一白两粒火星互相旋绕着,直向手中金镜射来。法镜知道红白二丸乃阴阳两极真气所萃,厉害非常,手中金镜已被大乙乾罡真气吸住,无法闪避,情势万分危急,已是无法再延。只得把脚一顿,将手一松,舍了手中金镜凌空而起,就这样依然晚了一步。人刚舍宝飞起,那红白二丸已然打向镜上,只听震天价一声霹雳过处,雷火金光宛如无数飞花星火满空迸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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